卷一 誰家少年郎稚嫩 第十二章 別了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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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兒,無關相貌,無關性情,你與她相像的不外是那一顆同樣熾熱如太陽一樣的心。”
左蘇聽完雪裏空的話很久都沒有反應,隻是呆著,心裏淺淺浮起一個明悟:與櫻空澤親近是因為他身上有父親的氣息,與百裏流微親近是因為她的懷抱暖暖得像母親,那與雪裏空親近應該就是他們同樣是戴著冰的麵具的,而心裏何嚐不溫柔。
“噗嗤噗嗤!”
隻見一不知名物體以極快的速度往山上飛來,就連那破空聲也是響得驚人。左蘇抬眼,眉頭輕輕一皺,將無極劍返還給雪裏空。貓頭鷹送信向來隻送急件,隻是不知這來自何方。
貓頭鷹先是在空中盤旋,諒是在尋找著落腳的地方,待得左蘇站起身來向天空伸出右手,打一響指,便乖乖降落下來,附在其肩膀上。左蘇輕手取下綁在貓頭鷹腳上的小竹桶,掏出裏麵許是放的人太心急而變得滿是褶皺的紙條,緩緩展開,那上麵,隻寫著七個字。
雪裏空素來不是愛好窺視別人心事的人,所以自始便是抱著無極劍合上雙眼閉目養神的,但聽左蘇許久之後還是沒有聲息,好奇之下睜開藍眼望去,隻見低頭閱讀來信的左蘇唇齒間的笑容越蕩越開,最後,竟然讓這簷牙崖的風景完全失色。
究竟是何事竟然讓向來內斂的左蘇幾乎控製不住她的情緒?
雪裏空張口欲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雪裏叔叔……”左蘇抬頭,就連眉眼間也溢滿了笑意,那麼的肆意,還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說話。
“春天似乎……真的來了呢……”
左蘇打開手中的拳頭,臂一甩,一把將手中早已碎成粉末的紙屑放飛在空中,望著那隨風四撒的飄渺,心思頓化作塵埃。
這還真的是讓師娘一語成讖呢,喜事,果然近了。
剛才那紙張上明白寫道:
賜婚。白貂侯。秋初。
……
……
“什麼!!你們要下山了?”
此時已近黃昏,剛趕回來的櫻空澤卻是驚得跳了起來,一手指著左蘇眾人,卻不知道還要說著什麼。他還想著要帶他的小蘇兒去碧月潭度假的呢,誰料眼前卻已是收拾好行藏準備下山的景象,這黃昏啊,就是用來映襯他的心情的。
對於櫻空澤的反應左蘇可是早有預料的,剛剛從簷牙崖回來的時候,左蘇便跟眾人說了這消息,當時各人的表現可謂異樣紛呈,激動情度跟現在的櫻空澤不相上下。
柒陌依稀說了句“小姐你……”便沒了下文,深鎖眉宇,眼眸含戚,似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兒;殘音沒說什麼,卻收起了那唇畔常掛的淺笑,嘴角緊緊抿了起來,眼神幽幽;尋露翹了小嘴,眼帶不屑道:“這世上誰能配得起我家小姐,他誰呀?”
青瓶兒這次是醒目了,說起話來都一番流利:“隻要小姐還吃我的飯,哪個廚房不一樣!”而雨儂,臉頰緋的一紅,媚眼似是裝了水一般,羞澀的用大紅衣袖擋了似是要軟化的下巴,不知道是想到哪裏去了(估計就一少年不宜……);至於鳳歌,沒有說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隻是那緊抓“無痕”的手臂青筋迸現泄露了他那並不如表麵般平靜的心情。
百裏流微先是一呆,似是沒有聽得清楚左蘇說了什麼,要她清楚明白再說了一遍。第二遍的時候,百裏流微終於確定她沒有聽錯,真的是喜事了,她的小蘇兒是要嫁人了。當時她就激動著,卻不是喜悅,也不是可惜了沒有串合成功左蘇與鳳歌,而是簡單為左蘇的未來悲喜交集。
她走上前抱著左蘇,輕聲柔軟道:“小蘇兒,師娘真是烏鴉嘴呢,你說如果今天我沒撥起這風浪的話,這……會不會就不來呢?”
“師娘……這信在你沒來之前就發出呢……”左蘇回抱百裏流微,頭輕輕擱在上麵,沒有安慰這似是內疚著的人,而是簡單地陳述事實。
“小蘇兒,你打算怎麼辦?”百裏流螢還是很關心左蘇的,同時也是在場比較理智的一位。
怎麼辦?眾人似是被這句話一下敲醒,紛紛望著左蘇。
“是啊,重點是怎麼辦,如果小蘇兒不滿意的話,怎麼也得讓那個皇上將聖旨吞回去。”百裏流微放開左蘇,轉為摟著她的肩膀,激動地道。眾人點頭,以為讚成,左蘇手上握著多大的力量他們還是有一定概念的,而且左蘇背後的人豈都是易與之人,雖然叔父輩以江湖人居多,但在重武的當朝卻是很大一股力量了。
左蘇挽下百裏流微捏得她有些疼的雙手,掃視如此緊張這一紙婚姻的人們,卻是輕笑著說:“怎麼,你們都以為我是一萬個不願意?”
眾人愕然,氣息一下子急速了,不明白左蘇怎麼是願意的?就連最淡定的百裏流螢也亮著兩條劍眉不解地望著左蘇。隻有雪裏空似是知道什麼,坐抱著無極劍眼觀鼻鼻觀口,將所有人的反應置之度外。
“聽說白貂侯府上的景色比皇宮還要好上三分了,大江南北的美景都幾乎被他收入府內,我,可是垂涎了好久呢……”左蘇的聲音輕若春風,但聽在眾人耳中卻是三尺冰寒呢。
這時,麵對櫻空澤的大聲咆哮,左蘇可又得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師父,左蘇可願意著呢。”
天就快要黑下來了,不趕在黃昏完全消失之前下山尋好客棧,她的計劃可就沒那麼順利實施呢。
“小蘇兒恨嫁不成?”大失意外,櫻空澤沒有化身成眾人想象中的阿修羅,而是古怪的盯著左蘇一板一眼說道。隻是這問題,也太……太羞人了吧。
“恨之非常。”左蘇的回答很簡潔,沒有絲毫身為待字閨中女子該有的自覺,那羞澀,那矜持,那欲語還休……就是那浮雲。
“嫁人可是要生孩子繼後香火的,小蘇兒不怕疼?”櫻空澤眼中疑惑更濃,對左蘇的恨之非常沒有表示訝然,隻是繼續問了一個眾人除了沉默還是隻能沉默的問題。
這師徒到底是什麼構造?!
“左蘇並沒有想過要為誰生孩子。”孩子可是負累,這點她還是清楚的。而且若是關於白貂侯的信息是真的話,他們甚至還不會有親密接觸,隻是,關於他的信息還真是虛虛實實遮遮掩掩呀!
“沒有孩子?七出可是要被掃地出門的。”櫻空澤似乎從左蘇的應話當中捕捉到了什麼信息,雙眸頓時明亮,疑惑驅散,隻是問題還是要問下去的,周圍的一些人並不是全部都聰明如他。
“那出門便是。”承繼一向的簡單明了,眾人也似乎從中領悟了。
“出門?”櫻空澤故意提高音調,聲音同時透著愉悅。“那你還去那裏幹什麼?”
一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左蘇身上,剛才那個似是而非答案可是不讓人滿意呢,難道真正的答案馬上就要揭曉?
“那……自然是……”左蘇故意停頓,引得眾人一陣唾沫吞咽。
“遊覽一番呀!”說罷,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這合拍萬分的兩師徒便相視笑了起來,不過是一個哈哈大笑,一個抿嘴輕笑而已。
不過左蘇說的倒是真話,這櫻空澤自然明白,所以在笑完之後,他還是擺上一個近乎刻板的表情認真說道:“別玩出火。”說罷,他自己卻是最先笑了出來。
左蘇回以淺笑,亦說道:“自是。”
“是啊,小蘇兒真的是長大了。”說著這話的櫻空澤眼神有點落寞,左蘇看得出來,其他人也看得出來。一時間,這黃昏西下,還真的充滿了離愁別緒,影子被越拉越長。
最後,櫻空澤又吩咐了其他的什麼,左蘇一一應下,百裏流微抱著她眼淚掉了就抹抹完又掉不肯放手,可在天黑盡了之前左蘇眾人還是順利的下了山,宿在山腳的一間客棧,一夜無話。
歸離山上,寨北門落山處,有一個人影靜靜站立在那裏,衣衫在夜風中颯颯作響,眼睛獨獨望著山下的燈火,很久,久得似是黑夜吞噬了他。
“大哥,酒。”聲音清冷撕裂了這夜間的寂靜,一襲藍衣的雪裏空緩緩自黑暗中走出,手裏還提著用麻繩捆在一起的幾個酒壇子。
“喝酒怎麼能少了我們,夫人是吧?”接著又來多幾許腳步聲,其中還夾有女子嚶嚀的聲音,自是百裏夫婦二人。
“二弟,二弟妹,三弟,我……”櫻空澤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三人,一臉不知味。
“喝!!”雪裏空豈會聽他長篇大論,一手便將開封了的酒壇子遞到櫻空澤的身前。
酒,味香濃;酒,滴四溢。
“好!”櫻空澤爽快接下,大口大口喝了起來,直至一滴不留。抹抹嘴皮子,才讚歎道:“好酒!!”
“自然是,這酒可是大哥珍藏已久的……”百裏流螢話音未落盡,櫻空澤便尖叫道:“什麼?!”眼睛腫腫凸起,好似鼓鰓的青蛙。
“這可是三弟的功勞哦。”百裏流微麵不改色地移禍江東,絲毫不為剛才正是她夫妻兩偷的酒感到心虛。
“罷了罷了……”櫻空澤擺擺手,雙頰酡紅,似是已經沾染酒醉。然後高舉另一酒壇,大喊道:“既然都喝了,那就來個不醉不休吧!”
“不醉不休!!!”三人舉壇齊道。
夜,涼如水;情,烈如火。今夜將是不眠,明天又是美好,隻是不知道這風,將吹向的是何方?
……
……
時間:約大半月前。
聖旨一出,各方雲動。
皇宮,昭陽殿。
“陛下,那賜婚……”明荷望著眼前雖然已經人到中年但依然英武偉岸的天下至尊,還是忍不住說出自己的疑問,絲毫沒有為自己身為宮女的低微身份卻過問朝政之事感到尷尬與畏縮。這婚旨關係實在太大了……
“明荷,那孩子……”說到一半,九武帝似是想到了什麼,並沒有將話說個完整。
“可是,主子她……”明荷不顧愈距,頗為急切道。
九武帝似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擺擺手,反而問上另一個問題,尖銳,卻直逼人心。“明荷,你心中可有怪責過她?”
明荷嬌軀猛地一震,沒有直接回答,頓了頓卻是以同樣的問題反問眼前的九五之尊。
“那陛下呢,可曾有?”接著卻是不等九武帝的回答便自然自語道:“主子終究是放不下陛下的。”所以將她留在這裏,長伴宮燈,隻為陛下思念之時有舊人可訴。這話明荷隻是藏在心底卻不說出,隻因兩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九武帝說不出話,隻是歎氣,神色一委,似是老了不少。明荷見這模樣,亦是一歎幽幽。
左相府,書房。
相爺左善人撫摸著壁上畫中的美人,眼底飽含著最深最摯的情韻,喉嚨吞吐著至輕至柔的話兒:“阿雲,阿雲……我該是怎麼辦呢……”
白貂侯府,地下石室。
黑暗中,僅有一盞橘黃的燈遠遠燃著,錦衣男子靜靜坐在石床上,眼前覆著一條白絹,裹到腦後,隻見得一小節尖瘦瑩潤的下巴,身前是一個彎腰低頭身影,隻聽他恭敬說道:“公子,已經準備好了,明日即可起行。”
尚書府,大堂。
束發以冠的絳衣男子一人獨獨霸占了整個大廳,耳邊不絕的是其開懷的笑聲,門外一眾家丁丫鬟看著自家爺的怪異卻是不敢發出絲毫聲音。隻見他輕閉眉眼,更顯得秀美容顏如畫,以僅能自己聽聞的聲音幽幽道:“小姐啊,你會怎麼打算呢?這下可有好戲看了。”男子說著這般輕鬆的話,隻是那突然睜開的雙目內裏卻是一片冰寒。
天字一號,暗閣。
入目盡是一片狼藉,所有能成形的東西幾乎化為粉碎,隻有一緋衣男子直直站在閣中央,手擎大刀,駭人的氣勢從他頗為瘦弱的身上散發出來,並不斷攀升,空氣被壓抑至極致。一條大大的刀痕由天花沿著牆壁一直伸展厚重的地板,很明顯是這雙目含煞滿麵瘋狂之色的男子的所為。
門霎時被外力推開,月華鋪地。青衣男子斜斜倚在門邊,手拿著一把大葵扇悠然扇著,看不清其相貌,隻覺衣衫甚是單薄。隻聽他說道:“別忘了,小姐最是不喜別人幹涉她。”罷了,又補充一句:“不管這人是誰!”
頓時,室內那壓抑的氣勢消散無形,緋衣男子閉起了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吐出,才緩緩說道:“我,不會輕易罷手的。”
青衣男子啞然,之後隻是望月輕笑淺語:“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