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梁上無君子，今生偏要試一回。
    我灌下一口水，抹把臉邊細細淌下的汗——
    眼皮底下那扇簡陋的木門此刻更像一張寧死不屈的嘴，沒有半絲鬆口的跡象。
    抬頭算算時間：穹廬裏日上中天……
    三個時辰了！
    好小子！我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咬牙切齒，孵蛋那你！？
    這幾個月天天得空就飛，偏偏今天憋在裏頭一聲不吭大門不邁，你是算準了老子在房頂上堵你所以耍我麼？？！！老子不幹……
    不行不行！我使勁甩去腦袋裏一瞬出現的“放棄”，趴在茅草裏繼續狠狠地盯梢。
    不就是耗嗎？我今兒個就是蹲成蛤蟆也得撬開你那張嘴！
    功夫不負有心人。
    原本悄無聲息的木門“吱呀”緩緩著吐開一條縫。
    我頓時呼吸屏住神經繃緊。
    片刻安靜，似是終於確定了周圍沒人，一條黑影從狹窄的縫隙裏靈活的竄出。
    院子裏，黑影在身邊環顧一圈迅速足尖一點！
    轟然落地！！
    來自後背巨大的衝擊震得我滿眼飛錢。
    塵土撲麵裏嚴銘閱七手八腳從我身上撐起來，看清身子底下的是我，聲調頓時比平常高了一截：“七……七兄？？怎麼是你？？”
    我艱難的把他掀一邊去：“怎麼就……不能是我……”
    “可是，你不是一清早就出去……”
    “找藥材就非得進城上山麼……”我捂著前胸揉著後背僵硬著坐起來，脊梁疼得“吱嘎”作響，“那藥園子就在屋子後頭……這回還有什麼話說，趕緊的給我……哪兒跑！”
    還敢趁我不注意溜！！
    我抓他衣襟把他摔在地上狠狠給他一拳。
    你他媽有完沒完，有完沒完！！
    不就是中毒麼，至於一天到晚嚷嚷著‘不想拖累你’絞盡腦汁往外蹦麼！！？？
    你問問你自己哪次溜出去撞上毒發不是老子千裏迢迢再把你扛回來啊！！這是哪門子不拖累啊油瓶兄！！！有時間說廢話還不如老老實實給我招出解藥來我就不信它真的藥石無救！！！
    蟬鳴刺耳。
    針紮一樣的陽光裏我喘著粗氣閉口不語。
    嚴銘閱坐地塵土，低頭許久許久才用手背抹去青白的臉上，暗紫的血。
    沒錯，中毒。
    幾月前一日我撿他回來，他那劍傷雖重倒也不致命。原本以為好生調理一段時間便可痊愈，誰知傷口愈合了氣息卻紊亂不止。最初他隻道是自己大病初愈內力未定，說再休息一段時間就無大礙。
    幾天後再替他診脈，雖然感到他的氣息已有些順暢，但還是被我察覺了他日複一日青白的臉色。更令我起疑的在後頭：沒過幾日，這個憨貨竟一再莫名其妙跟我辭行。我斷定其中必有蹊蹺，於是趁他嘰裏呱啦不注意反手扣了他手腕——
    那一刻我確定我想抽他。
    一個內傷極重的病患，不顧後果消耗本就不多的內力強行壓製體內亂竄的內息，無異於割肉訓猛獸。總有一天，當猛獸不再滿足單薄的血肉怒吼著衝破搖搖欲墜的軀體……管你生前多帥，死後絕不敢多看自己一眼。
    所以你沒有多少命跟我耗，我也沒那個耐心。
    守著一個出場一章還沒性格的繡花枕頭，腐女樂意老子還不想呢！
    “嚴銘閱……”我蹲下身，看他用額發擋住表情在微風裏垂首不語，“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可以繼續沉默，逼我無可奈何任你吊著命到處飄。如果你在荒山野裏斷氣，放心，會有人幫你埋土——不•；管•；你•；在•；哪，
    “現在……給我一句話，
    “解藥是什麼？”
    原本死氣沉沉的他，聽到最後幾句話時微微頓了一下——他知道我的脾氣。於是他最終還是抬起了頭，用極緩極緩的語調，融著濃墨的眼，：
    “血……朱……砂……”
    這一句話讓我在這座朱漆大門前發了好一會呆。
    想當年某個人跟我說要開賭坊的時候，我喉嚨裏一口熱茶正對著他二龍出洞。
    那小子不動聲色抹去臉上熱水反手扇我一掌：“有意見？”
    我揉完左臉回他一捶：“沒，就是覺得這名字挺囧。”
    他倒也不計較，隻是表情忽然淡的像一陣風。我托著下巴饒有趣味等他給我解釋，誰料他說：
    “……麥子不是五穀之一麼？”
    所以起這麼個衰名啊你！！？？你叫麥子你的賭坊就得跟你叫個糧食總稱啊蒼天呐你腦袋裏裝的是豬大腸麼其可修！！！
    “我說……”我閉眼揉揉額角，“這要是咱倆開的，難不成要叫豬糠賭坊*？”
    ……
    扯遠了，我歎了口氣。那麼多年過去，那家夥到底是實現了心頭的夢：如今天下賭徒豪客有幾個不知五穀賭坊大名。
    隻是我今天來，卻沒多少心情敘舊。
    （古代豬食一種——凍蘿卜屑拌麥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