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因為不是一個整體，所以寂寞地渴求著對方，哪怕是一個眼神，自己也會顛覆。By砂城」
    這裏沒有下雪，自從他逃走了之後。
    砂城嗤嗤笑了一聲，捋了捋淩亂頭發，他抱著剛賣一塊畫板和工具走出一家店。門上的紫色風鈴在他衣角滑過玻璃的一刻發出愉悅的響聲。
    砂城從未想過再去找他，反而有種解脫了輕鬆感。
    一小部分的失落還未真正停留在他的身體裏，就被驅趕了出去。
    明明是他自己不相信我的。我…又能怎麼辦？
    這個傻瓜……
    餘音未散。
    “——我有資格請你喝一杯咖啡麼？”
    隻顧著低頭走的砂城根本沒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
    他猛然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的臉，吞吐出一個字：“鳩…”
    “怎麼，我今天很嚇人嗎？”
    一個男人，年紀比砂城大了許多，幾乎全黑的長發中隱約可見幾抹暗綠，它們隨意搭在男人的肩上，修長的身姿，完美的臉頰，玩世不恭的態度更添了幾分魅力。
    “…沒。”砂城皺起了好看的眉，向後退了半步，掙開鳩搭在他身上的手，“你來幹什麼！如果不是你的話，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
    鳩似乎絲毫不在意他的指責，一副玩味的樣子，修長的手指隨意繞動著自己散落在胸前頭發，振振有詞，“阿拉，這怎麼會是我的錯呢~就是我吻了你，也不至於讓他連問都沒問就跑掉了啊。”
    “！”砂城蠕動了下自己的嘴唇，被噎得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我覺得，他估計想甩掉你這個累贅…”鳩的語氣近似蠱惑，纏繞著他的身軀，不得動彈，“難道不是麼~你應該明白的你自己是有多麼的下賤啊~~”愉悅的尾音讓他身體一怔，他的淚水幾乎都要奪眶而出。
    他咬了咬唇暗自深呼一口氣，狠狠地甩了鳩一巴掌，“你閉嘴！謝謝你的羞辱！再！見！”
    砂城轉身飛奔了起來，狼狽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裏。
    留下男人一個，他，撫摸著自己發紅的臉笑得慵懶。
    誰也不知道他再想些什麼。
    冷漠的人自以為堅強，其實卻脆弱得不得了。
    三年前。
    因為若火工作的關係搬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不足一月。
    過去的冉衣，和現在相比更加得溫和，同時也增添了幾分天真。
    那一天，萬裏無雲。
    冉衣扯了扯扣得太緊的襯衣領口，站在新教室大門的外麵，對於接下了要發生的事，他還是沒準備好該說些什麼。比如，自我介紹什麼的？他幻想了下自己在所有人人麵前窘迫僵直的表情笑了出來。
    “嗯…這位同學，你可以進來了。”門猛然得打開，驚得冉立即收回了浮遊太虛的靈魂。眼前的是一位胡茬略微沒刮幹淨的中年男老師，他神色怪異得瞧著冉衣，那眼神分明赤裸裸地寫著“同學，就算是上學你也沒必要這麼高興吧！！！”
    一向不太明白別人眼神的冉，不知道怎麼就這樣讀懂了，這是算老師太赤裸，還是冉長進了呢？
    冉衣訕訕推了推鼻梁上得黑鏡框，撇開眼不去看老師的眼睛，吐出一個字：“哦…”心裏暗自扇了自己一巴掌，真是丟人…
    “…哦什麼哦，進來！”還不知道名字的老師像拎小雞一樣一把抓過冉衣的肩膀扯了進來。（冉衣：與其說是扯，還不如說是拖！）就在進來的一刻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突然靜了下來，因為很少人會在開學都兩星期再轉學來這上學的。
    沐浴著所有人視線的冉衣顧不得肩膀上的痛，立刻在差點摔倒前站穩，他不想再丟人了…雖然真的很痛！老師你手勁這麼大幹什麼。默默流淚。
    “咳咳、咳！”胡茬男清了清嗓子，順便瞥了冉衣一眼，慢悠悠念叨：“這位就是你們好奇得不得了的新同學，名字是——名字嗯…名字？話說你名字是什麼來著？”沉吟半天的胡茬男突然話鋒一轉偏頭看向冉衣問道。
    “…”將桌下一片寂靜，實則憋笑的憋笑，一臉不爽的不爽等，神態各異。
    一胖子發話：“老師，你這麼不敬業，會被請校長辦公室的！”
    另一個接道：“——應該是會被扣工資才對！！”底下的人一片哄笑。
    “我記得你們倆假期作業還沒交吧~~”←奸詐！
    “…老師！！！你這是在以公謀私！！！”那胖子憤憤捏緊粗短的肉團(其實是手，隻不過肉多了點而已。)
    “那麼這位同學回答問題好嗎？”胡茬男瀟灑地轉身，無視。
    “冉，衣…”=A=這裏的老師都這樣嗎？壓力大。
    “哦~冉衣同學，是什麼冉，什麼衣呢？”笑眯眯。
    “冉起的冉，衣服的衣……”
    冉衣眼角抽搐看著胡茬男比陽光還要刺眼的笑容，心裏一沉。淚目。這世界太不真實了！
    “……這名字真有特色！”胡茬男伸出寬厚的大手揉亂了冉一頭黑毛。
    ‘如果你前麵沒有停頓的話會增加信服度的！還有老師我和你不熟！別摸我的頭發！’
    這個年紀的冉衣，算是稍微天真了些。淡淡的眼眸也染上微薄的暖意。
    後來，臉冉衣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救贖，還是火坑。
    在眾人眼裏估計冉衣就是一個溫潤有禮的老好人，一開始的期盼、緊張的眼神在冉進來的一瞬消失無蹤，總歸還是略帶些失望的，因為真的很平常，不過是一點都不出彩的男生而已，班裏到處都是。
    冉衣的存在感稍微薄弱了些，他刻意地收攏自己身影，源於一向不怎麼喜歡張揚、內向的個性。習慣了懦弱，習慣了一個人。盡管，冉衣決不會承認這點。
    一個男生，隻是看著窗外的天空，沒看冉衣一眼。
    冉衣暗自苦笑，難道是自己什麼時候又被人討厭了？（你想多了…）
    後來，冉衣在下課的時候才知道，他，的名字，砂城？
    砂礫的砂，城堡的城？用沙子築成的砂城？
    很脆弱啊……
    嗬，但看樣子不是很像呢。
    男孩依舊隻是靜靜地看著碧藍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