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葉落花塵緣夢裏(重修版)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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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處離李姑娘所在之處有多遠?"何建問盧,他也已經冷靜下來了。
    "不足半日,來去不用一日。"
    "夠麼?"何建看著皓雪。皓雪點點頭。
    何建單手抱著暄銘,另一隻手給皓雪擦了擦眼淚,道:"放心,何大哥絕對不會讓暄銘有事的。藍琥珀我一定能幫你拿到,剩下還得靠你呢。"
    皓雪點點頭。
    "對了,那些劍上可還有毒?"
    "隻有那道煙氣有毒。"
    "那好,我們得先把那些碎劍收了。"
    皓雪剛要上前去,便被星葉子搶了一步,道:"還是讓在下來吧,萬一皓雪姑娘再出了什麼事,那擔當可就大了。"星葉子畢竟是也是豪爽仗義之人。
    "不必勞煩了。"
    "在下信得過何少俠。"星葉子微笑點頭。上前收拾了那一堆殘劍。他並不是相信何建,而是相信盧莫愁。這點何建也看出來了,又恢複了他一如既往的微笑。
    何建與盧莫愁已在路上,他們回到客棧之後並沒歇息,直接去找李靜詩,此時天色已暗。兩人已下馬步行於半山。
    盧莫愁忽然道:"少府為何不早來尋靜詩?"
    何建並沒有驚訝,知道他的字的人,隻有皇帝,吉藏和他,而此人與他的關係,他自已猜得幾分。他笑笑道:"可能是我疏忽了吧,三年前才發現青寺,哦不靜詩,留給我的那本書中的夾層。才知他原來是名劍山莊的人。之後的茗茶品劍我每次都去,但是後知李莊主隻有獨女。也試圖聯係過,但一直聽聞李小姐久居深閨,並未外出。也隻好作罷。"
    "原來如此。"
    "到是靜詩他為何不來尋我?"
    "你也知道她的內傷並未痊愈,隻能靜養,還需每日服藥。其實她也想過去找你,隻是怕你受不了。"
    "其實她來的第二年我就知道她是女子了。"
    "嗬嗬,她也猜到你知道了。"
    "那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了。。你對她是什麼感覺。"
    何建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盧笑了,道:"我看他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了。"又指了指遠處的燈光。"快了。我們加快。"
    "好。"
    那光如星光般在紫竹林的掩映下搖曳。
    一片紫竹隔斷了紅塵的紛擾,竹林後是一塊瀑布下的岩台,並不大,卻種滿了桃花,有道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盛始開。"雖已初夏五月,但這裏的桃花卻雪一般的與那飛湍蕩霜,白霞紫雲渾然織就了這遠塵囂的世外之境。
    何建與盧莫愁思緒恍惚仿若置身仙夢之境。
    眼前人端坐琴前,飄飄忽如遺世獨立。雲袖水衫,靈音奏絕。身後流雲歇,激水駐,瞬間寧了世上喧囂,隻剩這琴聲,縱是流螢也不忍驚了這琴曲而染亮了半片紫竹林。落英如雪,雲霞如畫,卻都為眼前這靜謐著的撫著琴人失了顏色。似乎凡塵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見識即便如何建廣闊,卻也難免為這人癡迷,盧莫愁雖已來過幾次,但卻也未見過此般景象。二人如癡如醉,如那靜止的流螢一道靜聽了半晌。那琴曲正流暢之時突絕,何建驚醒。隻見那水衫女子輕歎一聲,竟是那弦斷了。
    "縱繁華幾世,還不一朝盡逝,落紅有意,流水無情,零落滿地塵,也罷,也罷。"
    "那年,你是跟這曲子一同離開的。也是此處斷了弦音。"何建仿佛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隻剩那溫溫如玉的氣質,卻不見了絲毫的世故。
    "你說弦斷,靈音已續天籟,又何妨。"
    "五年了。你還記得。"
    那水衫女子輕輕苦笑,"五年了,你還是來了。"
    "我還是來了。"
    二人相顧無言,仿若飽經滄桑的兩位古稀老人一別二十幾年,凝視的眼神縱萬語千言也難以盡述其萬一。最後竟是那恍若畫中的女子微微一笑,就象平日裏何建那微彎的嘴角,此刻方才知道,何建不過是下意識的在模仿這女子。
    何建回以相同的微笑。
    盧縱知道這二人此時此刻容不得別人打擾,但是她似乎還是記得暄銘的傷,便開口道:"靜詩,藍琥珀可在?"
    那女子回過神來,道:"恩,莫愁姐姐怎麼了?"
    盧答道:"人命關天,事不宜遲,不要收拾了,何公子的小兄弟現在身中劇毒命在旦夕,需以藍琥珀為藥引方可解毒。"
    何建似乎想回過神來了,道:"青。。靜詩,我們先行趕去山下盧姑娘歇腳的客棧,容我邊走邊說。"何建似乎有些乞求的目光中帶著堅定。
    靜詩輕笑,從容道:"不用收拾了,我們現在就走。"
    何建,靜詩,盧莫愁三人趕回客棧已經是第二日寅時。
    暄銘臉色青黑的躺在床上,皓雪就坐在床邊,卻已睡了,麵容一夜之間憔悴了好些。而另有一白袍道人在屋內一把坐椅上打坐。此人須發已全白,須眉及腰,但卻是鶴發童顏,麵色紅潤。聽到三人回來,便慢慢睜開眼,道:“無量壽佛,三位施主可是回來了。”
    何建先是一愣,隨即反映過來,施禮道:“見過縱雲道長。”
    靜詩,莫愁同何建一道施過禮,盧恭敬著道:“恕晚輩冒犯,怎敢勞煩前輩辛苦,望請前輩見諒,晚輩替眾師姐妹賠罪了。”
    縱雲道長爽朗一笑,朗聲道:“無妨,無妨。倒是幾位尋得藍琥珀了沒?”這縱雲道長雖為武林泰鬥,德高望重,卻是一點架子都沒,和善的很。
    何建點頭。輕輕喚起皓雪,從靜詩手中借過那藍琥珀,遞到皓雪麵前。皓雪大喜過望,立刻打消了困意,隻是微微哽咽。何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皓雪立刻抱著自己的紫色布袋,手裏死死的攥著那塊藍琥珀跑去了廚房。
    靜詩看著小皓雪,不禁慰藉一笑。
    “二位既已回來了,那老朽便該回房休息了,待午飯時再與諸位細談。”縱雲捋了把胡須,拂塵一擺,健步朗笑著離開了。
    盧道:“我聽說昆侖‘岸芷汀蘭’二位也於昨日傍晚到了這裏,我去看看她們。”說罷,便離開了。
    這一路上何建已將前後明細細細說於靜詩,二人雖久別,闊別重逢自是思緒千萬,但是如今暄銘的性命危在旦夕,二人也顧不得什麼了。
    何建尋了把椅子給靜詩,自己則坐在床邊,輕撫暄銘的臉。思緒不禁又回到了十年前。浮華染指流年,不經意間已過了十年。他回頭看椅上人,一夜奔波,有了些倦容,似乎靠在椅子上睡了。他無奈的慘笑了一下,突然卻發現椅上人竟然臉色慘白,倦容更像是病容。何建立即起身,他才想起這故人身上的陳傷還是沒全愈,徹夜的奔波定是忘了服藥,舊傷複發了。何建一手扶起靜詩,掌地抵背後的穴位,一股內力注入靜詩體內,隨後從靜詩的右手袖袋中摸出了一個青花瓷瓶,倒出兩粒藥丸用水幫靜詩服下。當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看著那瓷瓶,不禁笑了。想到這麼多年靜詩還用那年他送的瓶子裝著隨身的藥,而且依然喜歡把它放在右手的袖袋中,心裏禁不起一股暖流隨著多年的惆悵一同湧來。思緒同時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李霜剛剛一舉蕩平山西,陝西,河南三處黑道三十六總舵。餘下的殘孽為一心想要複仇,但無奈李霜劍法卓絕,這幾人自知絕非李霜敵手,便暗中找到李霜當時的死敵"寒魄掌"孟統,此人雖然素來與李霜不合,但也絕非卑鄙小人,但是那些人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竟讓孟統以八成內力給了當時剛剛十一歲的靜詩一記寒魄掌。李霜拚盡全力才勉強挽回愛女三年的性命,隻得把靜詩送到長白山中一療養聖地以求得續命量方。那是極難尋的一處地方,隻有約百戶人家,盛產各類稀世的藥材,且那裏的人家世代以醫藥救人為生,數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本應死在武林紛爭中的絕世高手在這個小村裏揀回一條命後,傷愈後也看破紅塵,歸隱那處。而何建恰好就是靜詩住的那戶人家的孩子。
    那時,經常會有些武林泰鬥之類,隱了姓名到那裏養傷,所以何建小小年紀便已習慣了家中來來走走的住著形形色色的人,何建對這些很奇怪的人很好奇,每個人都是重傷半死,半年足不出戶,毫無過人之處,卻能出手闊綽,家裏麵種的花花草草隨便賣他們就是幾十兩的黃金。當時的何建當然不知道,隻有自己家的那塊神奇的土地,才會種得那各種對療傷有奇效的花花草草,而這些看似普通的人卻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泰鬥,他隻當一些普通人在家裏養病。而何建的父母當然是不會告訴兒子這些究竟是什麼人,即使何建乖巧可愛深得這些人的喜愛,傳授了一兩手絕學,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些人無疑都是在武林鬥爭中的失者,縱使曾經天下無兩,但如今他們的敵人卻已得了勢,一旦被人發現,後果也是不堪設想的。雖然有這一大片詭異的森林保護,雖然隻有以前給予過這個村莊出去闖蕩的年輕人莫大恩惠的人,而且被萬眾所敬仰之人才會被外出闖江湖的原本村子裏的人在性命危機之時帶回村子養傷。何建的父母還是不放心把實情告訴自己家的寶貝孩子。而李霜也是怕女兒再遭人毒手,便讓她喬裝成男兒,又化名李青寺,悄悄的入住了何建的家裏。靜詩因為身受重傷,能否續命也未知可否,又離了父母,性情大變,讓所有的下人感到無所適從。隻是有一日,靜詩又因一點小事打發雷霆,徑自出走,不知不覺間走進了村外的樹林,那樹林是百年前的武林泰鬥為了保護這裏而按奇門八卦之術布下迷宮樣的林子,隻有村裏的人才知道如何走出,而密林雖無要命的機關,但若是你不知該怎麼走,便會一輩子在那林子繞圈子。而靜詩隻顧自的泄憤,全然不知身後的下人一個一個的跟丟了自己,黃昏時分,天色漸暗,靜視方才發現隻剩自己一人,卻全然不知怎樣走回去,又累又怕之下,竟引得體內寒毒發作,渾身痙攣,體溫極降,痛苦的倒在地上。而在靜詩之前住在何建家養傷的那位客人,因為覺得何建筋骨奇特,天資聰穎,甚室可愛,還是偷偷給了小孩子一本武功秘籍,而何建每天都會偷偷的跑到樹林裏來練。這次,他正巧在半路上看到了寒毒發作的靜詩,認出是自己家的病人之後,便抱起靜詩跑回了家。到家的時候所有的大人都出去尋這孩子去了,家中無人,何建隻好自己幫靜詩緩解寒氣。他自小生在這裏,自然懂些許的醫術,雖不能解毒,但是他還是自信能緩解一下因寒冷而產生的痙攣。但這寒魄掌的寒型又豈是他區區一個孩子能解得了的?他試了幾種方法,雖然是夏季,雖然他已經把自己家的火牆火炕都燒發燙,卻仍然收效甚微,而自己卻熱的挺不住了,隻得脫了上衣,抱住那個涼的象冰塊一樣的人。那個年紀的少年本就有些羞澀,隻退了靜詩上身的衣物,也沒細看,加之事關人命,兩人年紀尚小,他竟沒發現自己懷抱的竟是個女孩子。也不知過了多久,何建已經睡著,當他醒來的時候,摸了摸身邊人的溫度,欣慰的笑了,但是他不知其實靜視隻是因為渾身肌肉被凍僵而無法動彈,卻一直沒有失去知覺,何建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看到床邊人有些欣慰的笑,她也露出了來到這個村子裏的第一次笑容。之後兩人越走越近,幾乎天天粘在一起,靜詩從小便是飽讀詩書,又聽父親講了許多的江湖故事,如今便細細的於何建講來。何建從小沒見到過外麵的世界,隻是偶爾出了林子與母親去鎮上買些日常所需之物,如今靜詩娓娓道來這波瀾壯闊的武林故事,心底油然而起了一股崇拜之感。而靜視受傷之前,也是被李霜當男孩子來養,文才武功無一不精,隻是在照顧自己方麵近乎空白,如今又有了重傷,這照顧病人一職自然落到了從小便早早自立的何建身上。後來,靜詩索性做了何家的“幹兒子”,一來與何建每天吃住一起來得更方便更自然些,二是何建照顧靜詩已經成了習慣,雖然靜詩比他大一歲,但仍然象照顧弟弟一樣的照顧靜詩。而把那些用人被遣散回去,靜詩的身份成了一個普通的農家孩子,這樣便不易被仇家尋得,更加保障了靜詩的安全。
    靜詩清楚的記得後來幾次寒毒發作後醒來時見到的何建目光,與皓雪看著暄銘的眼神是那麼的相似。
    靜詩從小便受極了寵愛,爺爺李希乃是先皇的親叔叔,世襲爵位,卻不愛榮華,離宮窗黨江湖,一手創起名劍山莊,幾年後便享譽武林,而父親李霜接手名劍山莊之後,更是發揚光大,盛名久久不衰,母親丹芸也是武林名宿之女,優雅端莊,武功不在李霜之下,當年“名劍俠侶”亦是倍受萬人敬仰,而他們的獨女靜詩則更是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但如此,靜詩還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之能,詩詞書畫,騎射弓劍也樣樣精通,相貌又清秀可人。這樣十年下來,一切都看似平常卻也暗中養成了靜詩的一絲孤獨,從小她閑暇的世界裏便隻有爺爺,父親母親和莫愁姐姐四人,其中莫愁也是比她大上十歲,溫順聽話,知書達理的風光表麵下藏著的是一顆有一絲悸動一絲孤寂的心,但是不經意間,被那一個人闖進了她內心的世界。如果說她帶給何建的是所有的高雅,是人生金字塔的尖端,那何建帶給她的,那恐怕就是重歸基礎吧,是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有的那本該有一點髒,有一點調皮,有一點叛逆,充滿了好奇的世界,是從小就放在被架空了的金字塔頂端的靜詩所缺乏的,那一塊塊巨石累起的金子塔的基礎。讓她重歸踏實,把人生重新完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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