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塞下江南墜夢散(重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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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5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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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一個月後。
何建,趙暄銘和葉皓雪三人泛舟在長江水係的一條河中。
河麵碧波鱗光,臨岸處蘆葦密生。清風扶過,煦日暖陽。
何建懶散的躺在舟上,手裏依舊搖著他那把折扇。
鐵木扇骨,洛陽白宣。楷書李後主《相見歡》。
皓雪坐在暄銘懷裏,不知從哪折了一段蘆葦拿在手裏玩。
暄銘對何建道:"何大哥你說名劍山莊真的會跟那劍閣有關係麼?"
何建隻是閉著眼睛,想是在享受著難得的安詳。慢慢答到:"現在不要妄下結論。好拉,別想那麼多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們兩個拉出來,先好好享受享受眼這一個月的時間吧。到了山莊那,應該會有不少的麻煩。"
"何大哥最好啦!"皓雪小小興奮一下。"今天晚上就再給你止止痛。"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啊。"何建帶著得意的笑。
"那今天是我和暄銘住一間呢還是你和暄銘住一間?"何建似乎特別喜歡尋這兩個孩子的開心。這兩個孩子從小在宮中長大。因為暄銘是孤兒,那時候剛入八妙正宗,正好葉洛笛帶著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妹妹-皓雪,所以從四歲的時候開始這兩個孩子便在一起。而皇宮裏又沒有別的孩子,所以,從小都是這倆孩子一起玩,一起住。後來暄銘習武,皓雪習醫,暄銘練功很勤奮,經常練到渾身是傷,精疲力竭,而皓雪的醫術有一半是天天幫他治傷累積來的。因為暄銘所修習的是八妙中以力量和鋼猛為主的白虎一路的功夫,加之暄銘天生神力,所以練到後麵,動輒傷筋動骨,且這一路功夫對自身身體的傷害很大,皓雪平日則加倍的更為其悉心調理。這倆個娃娃已經不是青梅竹馬那麼簡單了,算是從小一起的玩伴,乃至哥們,親人。何建問要不要他倆住一間,也並不是故意開他倆的玩笑。畢竟自己和皓雪住一間有所不便,皓雪自己住一間又不大放心。若是以前還好,但是這次他們出來是奔著劍閣,雖然包括這個組織在內的一切都是個謎,但是這次名劍山莊的"茗茶品劍"的盛會,他們是不會不光顧的。
"對了,何大哥,今年的劍是鑄給哪一派長門的?"暄銘並沒有接那個茬。
"好像是王爺自己的。"
"皇上不是讓我們不要再叫他王爺的了麼?"暄銘不解。
"如果真的和皇家斷了關係,那我們就不用年年都去了。"
"哦"
皓雪聽著來了興致,"當初老王爺為什麼放著好好的王爺不做非得去弄什麼名劍山莊啊。"
"可能是因為他老人家不喜歡宮廷裏的紛爭吧,仗劍雲遊四海,整日做自己所喜歡的事情也是一大種樂趣。我倒覺得也不錯。"
"那何大哥你呢?"暄銘隻有在和皓雪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點他那個年齡應該有的好奇心。
何建黯然。
可能他現在就在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也可能不是。
是在追著影子跑?還是在望著山頂爬。他自己也拿不準。
"或許吧。"
他隻是因為故人的影子在那個人的身上。
在觸碰現實之時,偶爾搖響記憶深處的風鈴,才能讓他覺得踏實吧。或許也有隱藏著的不安。被暄銘的一句話掀開了假象。
好在他猶豫之時,隱隱聽到了遠處的打鬥聲。正好他可以直接嚴肅起表情,不用被皓雪和暄銘追問。他給了暄銘一個眼神,暄銘也早就聽到了打鬥聲。三人立刻安靜下來細細聽辯方向。暄銘示意何建皓雪後,雙手力拍水麵,一條小舟就這樣淩空騰起。宛若仙境中神仙的座船,飄蕩在一邊蘆葦中,幾個起落。已經上了岸。小舟方在空中之時,三人便已躍出,何建和皓雪穩穩落地之後,暄銘一隻手接住那小舟,輕輕放到岸上。岸上兩撥打鬥的人隻見他們是乘舟從天而降,一時竟不知所措,便停下來分站兩邊。
何建抱拳道:"敢問二位可是嵩山的星葉子與衡山派的盧莫愁?"
眾人還沒回過神。暄銘剛剛露的那一手確確實實讓這兩個人一驚,雖說以掌力使舟載著人騰空而起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能在騰空的舟中躍起,在落地之前能以一隻手臂的力量,如拖住一根鴻毛一樣拖住一方木舟輕穩的落地,這手功夫世間倒真是沒幾個人能做到。
那群人中的一個眉目俊郎,模樣清秀的男子抱拳到:"在下正是星葉子,敢問閣下何人?"
何建折扇一搖,笑道:"在下是無名小卒,不值一提。不過,在下素聞衡山派與嵩山派素來交好,星大俠和盧女俠平素裏也一同行俠仗義,何今卻不知為日白刃相見?"
星葉子無奈苦笑。似乎對著陌生人沒什麼防備。
另外一幫衡山派的女子裏,有一個衣著稍華麗些的,說道:"你兄長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怎麼?敢做不敢說了?"語氣中充滿了傲慢,不屑,甚至挑釁之意。
皓雪悄悄對暄銘說:"這個就是傳說中的"蘆邊人似月",拜月公主?"
暄銘斜了他一眼:"應該是馬嵬中的不及盧家有莫愁。跟你不搭邊。"
暄銘自然知道皓雪心中想的什麼,硬是從那句"蘆邊人似月,皓晚凝霜雪。"說人家與她齊名,非要見識見識這個拜月公主不可。
"師姐。"帶著三分嗔怒,三分柔弱,三分堅毅的聲音。
這女子一身淡藍色紗衣,不著脂粉卻偏偏像是紅塵中獨立的水仙,眾衡山女眷相比之下宛若群星,而此人為白月。
"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今日能一睹盧女俠的風采,實乃三生有幸。"
"閣下過獎。"那女子神態雖有些憔悴,但是仍舊分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大方得體而不失威嚴,全然不同剛剛那盛氣淩人的女子。
"不過這是我派與嵩山派之事,閣下還是莫要插手的好。"
"我這妹妹乃是應了那句‘皓腕凝霜雪’名為皓雪。即是與女俠有緣。"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知道這盧莫愁平素也是俠女,好結交朋友。"況且這葉掌門與拜月掌門失蹤一事,在下也略有耳聞。我家主上懷疑二位的失蹤與我家所失竊的一柄寶劍有關。"
"你家主上是?"那女子欲言又止。
何建微聳肩,"主上不想多生事端,恕在下無可奉告。"
"那劍勝過滄月和葉劍?"那盛氣淩人的女子忍不住問道。
這滄月和葉劍乃是名劍山莊五年來在茗茶品劍盛會上所贈送給各派長門的名劍,。滄月乃是盧莫愁師父,人稱拜月掌門人的拜月所有。而葉劍則是星葉子的大哥,既嵩山掌門人星輝子所有。而這世間能出其左右的也不過武當,峨嵋,泰山,昆侖幾派掌門人手中之劍。而何建幾人顯然並不象是那四派門中之人。
"恐怕是的。"
何建又補充道:"不管二位信與不信,那盜劍之人可能與江湖中突然興起的神秘組織劍閣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所盜劍,亦不在十大名劍之下,此番我三人奉主上命令,來調查此事。如果二位信得過在下,倒可以暫時先放下嫌隙,給在下一個機會,說不定一切都是個誤會而已。"
沒等盧,星二人開口。那盧莫愁的師姐又開口搶道:"我們憑什麼信你?莫不是有人還對舊情念念不忘,想置師父同門於不顧吧。"
"陌千雪,你夠了。"星葉子怒斥陌千雪。"現在莫愁是代理掌門,請你放尊重一點。"
"你。"
陌千雪剛要發作,邊被盧莫愁打斷"星大俠,這是我衡山派內部之事,還望您莫插手。"
"莫愁。。"星葉子不知該說什麼好,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星代掌們,請自重。"
何建看出了二人的尷尬,便打斷他們道:"二位代掌們可否同意在下的要求?"
"閣下也要前往‘茗茶品劍’盛會?"盧問何建。
"是"
"那好,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這一月內我派門人不得與嵩山派人發生任何衝突。"盧轉身對身後同門道"聽清楚了麼?"
皓雪悄悄對暄銘道:"果真有掌門的氣勢。"
暄銘點頭。
"和她齊名倒也不錯。"
暄銘給了她一個白眼。
何建道:"此處離名劍山莊還有月餘的路程,在下與二位就此告別,一月後名劍山莊見。‘
盧莫愁卻問道:"就算我相信閣下一月以後定會出現在名劍山莊,但是我門下眾姐妹實難信服,小女子無才無德,不能像師父他老人家那樣令眾姐妹信服,還請閣下與星掌門與我們同路,一起前往名劍山莊。"
何建猶豫了一下,問道:"敢問星先生意下如何?"
"好,就憑閣下身旁那位少俠剛剛亮那一手,足以讓在下信服。願隨閣下一同前往。"
"那好,我們現在就啟程。"
"可以稍微等等的。"
從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飄忽卻又聽的真切,顯然是內力級高之人以內力傳聲於遠外。
"在下這裏有樣東西,是星掌門與拜月掌門托在下交給星少俠和拜月公主的。"
何建回頭望去,不由一驚,心裏暗叫不妙。一人穿著如同劍閣四鬼,隻是此一身白色。手上拖著一口棺木模樣的箱子,淩波踏來,水麵僅僅微動,就恰如蜻蜓點過。此人輕功之高,莫不在葉洛笛之下。
暄銘和皓雪也看到了來人。
皓雪小聲對暄銘道:"這人好快,竟比姐姐還要快。"
暄銘輕恩了一聲,把皓雪擋在身後。
"哦?不想何大人也在?"從聲音判斷,這人是個男子,看衣服的樣式,倒與那三劍鬼隻相差個顏色。
何建笑道:"我隻不過是個下人,哪有福分稱當大人?"
那白衣人輕笑兩聲,道:"在下劍閣白劍鬼。"
何建喃喃道:"四個總算都見過了。。"
"在下今日並不是來找各位麻煩的。"他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那箱子在他手上拿著就好像一張紙一樣,他輕輕的把箱子方到地上的時候,河邊濕軟的土地瞬間凹陷下一段。
"這裏麵是滄月,葉劍和玄鐵劍。還有星輝子和拜月二人的掌門信物。在下受他二位所托,把這掌門信物交由星葉子少俠和盧莫愁女俠。"他頓了一下。"並請轉告縱雲道長,劍閣十日之後,定當拜會玄木劍。在下告辭。"
這人說話簡練,語速度也的快很,身法更快,人已在瞬間變成了地平線處的一個白點。
劍閣如今在江湖上算得上一個人人為之色變的組織,一個月之前,已經重創泰山派,這月內又與嵩山與恒山二派下了戰書。而從星,盧二人的反映上看,何建已經隱隱猜到二位先輩掌門那日赴戰之後,就再未回來過。
星,盧二人還沒回過神。
何建道:"這人帶來了二位的掌門信物。想必。。。"
"那就先打開箱子把掌門的信物拿出來看看吧。"星葉子說著就要上前把箱子打開。
"哎,這掌門信物就在二位身上,難道二位沒有感覺麼?"
星,盧二人的腰間正掛著兩大門派掌門人的信物。”
"什,,什麼時候。"星的驚訝程度比剛剛看到盧莫愁對他說話的態度時更加的驚訝。
"此人身法極快,剛剛並沒有走向河邊的方向,而是繞了到二位身旁,把那信物掛在二位腰間,從蘆葦叢中閃走了而已。"
星,盧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何建突然看向皓雪。
"我沒聞到有毒的東西,但是我總覺得不應該開。"
"為什麼?"
"直覺啊"
"也是,還是小心為妙。請大家稍微往後退一兩步。"
眾人不解,但是看到皓雪和暄銘二人後退,倒也都隨著退了兩步。
何建揀起兩顆石頭,手腕閃動,飛出一顆彈開那"棺材"的蓋子緊接著又是一顆彈到箱子前端的內壁,而那石子經過反彈又彈到尾端的內壁上竟然立了起來。裏麵竟然全是斷了的劍,那些劍的碎片叮當滑落,互相摩擦起了火花之後竟然燃燒起來。
"原來是鋼煉烈火油,我說味道怪怪的。"
"看來隻能等它自己熄滅了。"
火勢很旺。何建等人退後數十步,仍覺得灼熱難當。
暄銘皺眉問皓雪:"這鋼煉烈火油是什麼東西啊,好熱啊。"
"這東西可是比金子還貴呢,是鑄劍中的聖品。據說名劍山莊的名劍都是用這油鑄的。這油極特別,極容易燃燒,而且一旦燃燒起來,幾乎就滅不掉,溫度之高,那幾把若不是百煉千煆的萬中選一的極品,恐怕已經化成鐵水咯。沒想這劍閣出手還真闊氣,這一兩烈火油,至少要五千兩黃金還不一定買得下來呢。"
足足燒了一柱香的時間。
"依我看呐,至少有四滴,幾十兩黃金就這麼燒著玩了。"
"暄銘,你去讓它快點冷卻。"
暄銘點頭,然後他竟然以那小舟為瓢,到河裏舀了一舟的水,然後倒在那堆剛剛燃燒過的名劍殘片上。
滋的一聲,一股青霧飄起。暄銘竟然應聲倒地。
"暄銘!"皓雪大喊一聲,然後從隨身的布袋裏拿出一塊方巾捂住口鼻衝了過去,她姐姐輕功卓絕,她自然也差不到哪去。隻是要她背起暄銘倒是費了些力氣。
何建見狀忙讓眾人向後散開,然後屏住呼吸上前幫了皓雪一把。他一隻手抱起暄銘另一隻手把那小舟扣在了那堆劍的殘片上。皓雪對他做了個"二十"的手勢。
眾人又後退了二十步。
何建把暄銘平放到地上,突然覺得胸口悶痛,眼前一黑,差點暈倒。但卻被人扶了一把,嘴裏被塞了顆東西然後幾處穴道上被施了針。他把那藥丸吞下去之後,直覺得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待銀針撤去,一口便全嘔了出來。方才覺得清爽了許多。他定了定神,見皓雪已在給暄銘施針,但是眼角已經滿噙了淚水。何建心底有些發涼。
"是,是墜夢散。"皓雪的聲音已經帶了哭嗆。"這東西,本,本來沒有毒性的。但是,和,和鑄劍的精鋼在。。在。烈火油燃燒。。。。。混合下。。。。。如果。如果瞬間。。瞬間加水。。生成的那。那股煙,,哪怕隻是一丁點,就是天下第一劇毒。"
何建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這時從天空中飄下一葉信箋。
何建飛起一塊石子,把那信箋定在樹上。一樣的雋秀的字體。
"是孟寒耀。"何建猛的反映過來。就是那個叫楚啻丞口中的小寒。那個滿臉童真卻心計深不可測的孩子。
上書:"啟拜趙暄銘塵弦,啟石贈劍之恩,無以為報。唯烈火油五錢,熟精鋼百斤,彙以成‘墜夢散‘贈之,望君美夢。孟寒耀塵琴再拜。"
何建看了上麵的字。臉色沉了下來。這個孟寒耀,是他出門五年來第一個真真的讓他動了怒氣之人。竟不想如此俊美可人的少年,能在做了如此令惡毒之行徑後說出如此一番話來,卻絲毫不覺得羞恥。
盧莫愁察覺到何建沉下來的臉色,問道:"幾位不如到我們的落腳處再尋些解毒的方法吧。"
"去了也沒用的。"皓雪已經哭了出來。"稀世的藥材,我這裏基本都有。唯缺藍琥珀。"那藍琥珀乃是稀世之珍品,據傳中土隻有兩顆。一顆在名劍山莊,而另一顆,卻不得而知。
"藍琥珀是麼?"盧試探的問道。"我有一個好朋友好像有一塊家傳的藍琥珀。"
何建的心莫名的悸動了一下。
"是誰?"皓雪幾乎是喊出來的。
"正是名劍山莊的千金李靜詩。"
皓雪由激動轉為失望,那一線生機似乎已經熄滅了。"從這裏到名劍山莊最快的速度也要二十餘天,可是暄銘根本撐不了那麼久。"
"不過好像上天並不希望這位少俠出事。"從盧莫愁的話裏皓雪好像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我和李姑娘自小交好。十年前,她為奸人所害,受了很重的內傷,被送到極北長白山一代的療傷聖地,一去便是五年,但是傷勢並沒有完全療愈,之後便獨自一人隱居在這附近一帶的深山中,每年的"茗茶品劍"盛會之前,都是我帶她一同上路。"
"對,錯不了。就是她。"何建小聲喃喃,眼睛裏閃過一道光,搖開折扇道:"事不宜遲,煩請姑娘帶路。"
盧這時方看清了何建手中的扇子,驚道:"閣下姓何?"
"正是。"
"好了好了,這下這位少俠真的有救了。我們先去客棧,然後我跟何先生去找靜詩,請皓雪姑娘和星掌門留下照顧這位少俠。我眾師姐妹們定當全力相助"盧莫愁似乎已經知道了何建是什麼人,所以立刻熱情起來。她本就是個俠義豪爽的女俠,與星葉子也是從小青梅竹馬。可能正如何建所說是因為一些誤會,導致她二人兵刃相向。也讓她一度心神不寧,故之前全然沒了往日風範,如今既已知道師父已然遇害,又是劍閣所為,加之認出了何建,變恢複了七,八分。不過這些星葉子自然全然不知。不過他見了盧莫愁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也不禁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