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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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陌少一反應比較快,立刻冷靜下來問道:“有多少人吃了那些米?剩餘糧食現在何處?可曾查明其他中毒原因?”
    下士道:“一共有三個營的兄弟們吃了那些米,他們一出現中毒反應之後,其他營的兄弟都不敢再吃了,還有一大批剩下的糧食都放在新修建的糧倉裏,由於我們自己的糧食還剩了一些,因此並未全部動用,至於其他毒因,軍醫正在調查。”
    陌少一神色一凜,看著我的眼神冷了幾分:“你們奪糧的時候就沒看出什麼破綻?”
    我也心中暗道不妙,當初大營守軍反應如此奇怪,我竟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在糧食上動手腳,劉崢此計當真陰險。
    “當時劉崢大營中的確有些奇怪,守衛異常鬆散,但我以為那隻是他的疑兵之計,後來順利攻下糧庫,便沒有多想,是我大意了。”我可以感覺到他越來越冷的眼神,和充滿殺氣的怒意。
    “當時軍師已經想好了最佳的攻取計劃,萬無一失,我們幾個都沒料到劉崢這狐狸如此卑鄙,竟然用糧食害我們!”羅不書也異常氣憤,還不忘為我說句好話。
    “追究責任有什麼用,當務之急,還是先去看看中毒的將士們,再想想解毒的法子。”一旁沉默許久的葉嵐出聲道。
    眾人也不再多言,一起往軍營方向趕去。
    情況比想象中更為嚴重,中毒的將士們不僅嘔吐不止,而且體質虛弱,腹痛難忍,渾身無力,不要說拿兵器,就連站起來都需要人攙扶,三個營的將士全是如此,等於說,我方一半的戰鬥力銳減。
    軍醫從一個營帳中出來,手上拿了個袋子,裏麵裝著一些濕淋淋的毒米。
    “少相,這些米定是在石灰水中泡了一段時間,然後在陽光下曬幹,所以才米質通透,晶瑩飽滿,但是因為吸收了石灰粉的毒素,所以將士們吃了腹痛難忍,出現中毒的跡象。”
    “有什麼方法可以快速解毒?”
    “因為是和大米一起進入體內,部分毒素已經被身體吸收,隻有用草藥慢慢引出體內,排毒過程會比較慢,一時之間,恐怕……”
    “本相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限你三天之內把他們治好,否則,軍法處置。”
    陌少一緊抿的唇角冷冷吐出的字眼,掌握的是軍營之中的生殺大權。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他陰晴不定的性格和反複多變的脾氣,比曾經的刁蠻公主如墨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個人這種驚人的相似之處,真是讓我無奈到極點。
    但是在麵對險境的時候,他們也有同樣的魄力和擔當。
    或許,這就是我最欣賞他的地方。
    事情還沒有結束。
    作為把糧食從敵營中搶回來的始作俑者,我和羅不書都被關進了太守府的囚牢。
    陌少一親自下令,將我獨自關在一間小牢房裏,與羅不書相隔甚遠。
    不能怪他做這樣的決定,既為統帥,便要賞罰分明,我禍至三軍將士,任何人都袒護不得,他若不軍法處置,又怎麼能服三軍之眾。
    隻是,一個人在濕冷的地牢裏,方覺得生命的流逝異常清晰,我能感覺熱量如同絲線,一寸寸從身上剝離,被牢房中的寒氣所吞噬。
    越冷越蒼白。
    入夜之後,清冷的月光穿過牆上的方寸窗欄,碎落一地。
    我不願意睡在那些散發著腐爛惡臭的稻草堆上,一直站在窗欄下方,靜靜等著漫長的夜晚過去。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鎖鏈解開的聲音。
    “洛玉。”
    轉過身,看見陌少一站在牢房口,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羊毛披風,眉目之間一色清冷,恍如月光朦朧。
    “牢房重地,少相來做什麼?”
    他對牢房中淩亂狼藉的稻草視而不見,抬腳便走了進來。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他問得有些小心。
    “怎麼會呢,法不容情,少相這是秉公執法,洛玉懂的。”
    他輕出一口氣,上前攬著我的肩膀,把我圈進懷裏,柔聲道:“你別擔心,等將士們的毒解了,我便找個理由把你放出來,到時候送你回鳳眠,再也不要你跟著我受苦了。”
    我一步退開:“我不走。”
    “打仗不是兒戲,緊要關頭,我怕自己護不住你。”他麵露緊張,不讓我掙開他的懷抱,“鳳眠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美麗寧靜,與世無爭,你在那裏便不用理會這一切血雨腥風,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等我得勝而歸,就去找你。”
    我聽他說著這些,便覺得心中像是被人用刀子一條一條割開血淋淋的口子,痛的連呼吸都不能。
    鳳眠還有什麼值得我回去?
    雲岫不在了。
    半夏也不在了。
    你還留在這裏,生生死死不知前路。
    為何我要留在那個本來就不屬於我的地方,懷抱悲傷直到死去?
    “你難道不怕,這一分別,或許你再也找不到我?”我深深看他雙眸,眼中哀傷已不能遮掩。
    你不懂等待的滋味,也無法體會孤身穿越百年的寂寥,正是因為我親身體會,所以才不願意就此失去。就算將來等待我的末路,隻有魂飛魄散。
    “我寧願用這輩子剩下的時間去找你,也不願讓你和我一起死在這裏。”他抬手,遮住我的雙眼,“我曾經辜負你,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我笑了笑,拿開他的手掌:“不管你信不信,我來這個人世間,隻是為了見你一麵。”
    “你已經見到了。”
    “可我閉上眼睛,總是想不起你的模樣。”每次出現的,都是如墨含笑的眉眼。
    連我自己都疑惑了,我想要的人,究竟是當年的如墨,還是現在的陌少一。
    可是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用了三年的時間,隻是為了記住你的樣子。
    月光逐漸變得幽暗,天就要亮了。
    他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我肩頭,低頭吻了一下我的冰冷的唇,然後匆匆離開。
    我呆呆站了許久,身上的披風,餘溫猶存。
    終日在牢房裏,那夜以後,陌少一再也沒有來過。
    羅不書被帶走的那日,我原本靠著牢房冰冷堅硬的石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遠處的牢房傳來一陣鐵鏈叮當的聲音,卻聽不到任何人的說話聲。
    看來他們把老羅帶走了。
    沒多久,一個意料之中的人出現在牢門外。
    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整間陰暗的小牢房裏低低地徘徊著我的笑聲,更突顯出這裏麵的一派死寂。
    “我終於明白了。”抬頭看向來人,緩緩道,“為什麼這場仗讓我覺得詭異非常,我終於懂了。”
    “哦,那你可否告訴我,詭異在何處?”葉嵐一派儒雅,風度翩翩,也是笑意未泯。
    “這不是一場平亂之戰,隻是一場早就策劃好的陰謀。劉崢從一開的目標就不是皇位,而是陌少一。”
    他垂手而立,灰袍輕動,臉上依舊平靜。
    “陌少一和青鸞大婚那日,東懐王公開造反是祈琅卿早就安排好的,京城大亂之後,陌少一必定成為朝野上下一眾詰責的第一人,為了證明自己清白,這傻瓜連自己中了奸計也不知道,就大義凜然領軍出征,要替朝廷平亂,祈琅卿為了萬無一失,還讓他立下軍令狀,他若不能取勝,便要甘願受死……”漸漸地,我才發現自己的嘴角淌過一滴水,鹹鹹的,苦苦的,這種滋味轉瞬即逝。
    “他哪知道,他是被自己以命效忠的君王和老奸巨猾的老王爺聯手騙了,他們從來沒有反目成仇,隻是為了取他性命,上演了這麼一出好戲。祈琅卿為了鏟除異己,竟然興兵天下,塗炭生靈,把千萬將士的性命視若草芥,他根本不配為帝。”
    “聖上英明神武,睿智多謀,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江山社稷,消除所有隱患。”葉嵐輕蔑一笑,似乎不屑,“你以為陌少一就甘心屈居臣下,效忠我主嗎?他這幾年在朝中培養了不少自己的勢力,黨派分係,互相傾軋,時機一到,定會對朝廷不利,他所作所為跟那些謀逆之臣有何區別?”
    “誰都可能造反,隻有他不會。”空氣濕冷,臉上也是冰冷一片,可是我的指尖尚有知覺,拈起衣服上一根幹枯的稻草,在手中輕輕撚動,倏然鬆手,任它搖擺墜落,落入一片汙濁。
    “你看,祈琅卿的心,就跟這稻草一樣,無依無靠,在這冷冰冰的地方慢慢腐爛,直到化為烏有。他之所以不相信任何人,就是因為他心裏清楚,那些人遲早會被他殺掉,一旦依賴,就會不舍。他隻是在害怕,跟自古以來所有的帝王一樣,害怕失去。”
    擁有過後的失去,才是世界最可怕的事。
    身為一個人間君王,又怎麼能不舍?
    他注定是這個世間最冷酷最孤獨的人。寂寞帝王心。
    陌少一,你看不清。
    “他怎麼樣了?”
    葉嵐又是一聲不屑的輕笑:“將士們的毒難以排出,軍心大亂,現在軍營中經常有士兵不服從軍令的現象,他頭痛都來不及,怎麼還顧得上你。”
    “羅不書呢?”
    “你都自顧不暇,我若是你,還是多想想自己。”他被我森冷的目光一瞪,淡淡的表情變了變,臉色難看道,“他的副將趙雋潛伏已久的細作,此次毒米一事就是他暗中密謀,羅不書難脫嫌疑,已經照軍法處置了。”
    我一聲冷笑。
    什麼細作,捏造一點證據就能說趙雋是細作,說到底隻是為了除掉陌少一的左膀右臂,羅不書為人古道熱腸,豁達豪邁,在軍中頗得人心,他一死,很多將士就要跟著造反,本來就亂作一團的軍營更加混亂,陌少一孤立無援,正是打擊的最好時候。
    這種時候,就應該輪到劉崢出場了。
    祈琅卿的計劃還真是麵麵俱到,百密無一疏,下決心要置他於死地。
    “洛公子若能回心轉意,聖上還會再給你一次機會。”葉嵐語氣稍緩道。
    看來祈琅卿還對他有額外的囑咐。
    隻可惜,時至今日,他還不明白洛玉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我是從來都不識好歹,喜歡跟人唱反調的。
    以前不肯聽他的話,乖乖在他身邊做個男妃,現在更不會回過頭去,後悔當初毅然決然的離開。
    “你告訴他,陌少一若是死了,洛玉會跟著,買一送一,他賺到了。”
    葉嵐沒料到我脾氣這麼倔,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甩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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