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當麵掉包與終於抓狂的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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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雲最近總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
明明是身為監視者,竟然會對被監視對象產生了一種“我被監視”了的錯覺。
為此她還特意回了趟侍衛房,找了師兄跟在自己身後雙重監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一切都是你太緊張了,身後根本就沒有人。
但這種感覺並沒有因為師兄的來和去有絲毫的改變,反而日漸強烈,總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屋內被自己監視的傾城其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問題是傾城實在又沒做任何出格的舉動,每天帶著琴往裴度院子裏撥上兩曲,優哉遊哉的和其他下人討論一下夫人今天穿的是什麼衣服賞了什麼吃的買了什麼首飾等等一係列無意義的八卦,回屋整理一下書架,列列書單背背書名,實在是單調而乏味的生活。
沒有任何會武功的破綻,也沒有一點怪異的舉動,更沒有與什麼奇怪的人聯係。
朱雲從每天蹲在房頂上,把傾城每天說過的每一句話都一絲不苟的記下來,到後來實在是懶得再聽這些閑磕牙,把監視地點轉移到了院子裏的樹上,隻要人在房裏,琴聲不斷,也就差不多了。
但對於一個同樣是遇事隻懂得拔老拳相向,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外帶怎麼打探情報的大內侍衛而言,她能聽得出是彈琴不是彈琵琶,就已經很不錯了。
傾城悠悠閑閑的關死房門,鎖緊窗戶,點上一爐上好檀香,慢條斯理把琴從琴匣中取出來,走到架子前洗了半天手,拿過一邊晾著的幹淨柔軟的白布擦幹,最後一整衣服,拖著裴度把他領到琴桌前坐穩坐好,再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相府首席琴師的肩。
“記住了,別彈得那麼忘我,彈差一點。”
裴度隻想一頭撞死在琴上算了。
反正他記得當初初見傾城時,她也的確拿著這張琴拍暈過一個不算小偷的小偷。
整整三天,傾城從最初的跑到自己房裏來蹭香彈琴,發展到現在的蹭香蹭琴,非但本人不彈,還要求自己彈得不要那麼好聽。
“你既然也知道自己彈得不好,為何不想著如何改進?”
“改進?你還真想當我師父?”傾城蹲在地上,從琴匣暗格裏又取出一整套的畫筆顏料宣紙來,在桌上鋪平攤開,研磨調色,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哢吧哢吧活動了兩下胳膊,一臉嚴肅的沾墨開工。
“我姐足足換了十幾個師父,才勉強把發聲換氣的法門給學全了,學畫換的師父是最少的,也虧得後來找了個會武功的才撐久了點,前麵也足換了五個。”心裏有了底稿之後,傾城畫像的速度在裴度看來簡直就是有如神助,三筆兩筆勾出人形,就開始換筆著色了,“我爹常說,好師父難找,他又懶得親自教我,所以就換得勤一點,也的確是難找,哪有那種又會武功又會畫畫,畫得又好,承受能力又強,還肯教我的師父?”
裴度手勁一重,琴弦沒勾斷,反倒把自己手指勒出了條血口子。
傾城抬頭瞄了裴度一眼,一拍腦袋,“你怎麼到現在才被劃破?我都忘了。”
裴度:“……”
“嗯,大概是你經常彈琴,所以繭子比較厚,然後手勁又輕,你該早跟我說的,彈你自己那張不就得了。”傾城沒心沒肺的又把裴度常用的古琴抱了過來,伸頭看了眼他手指,“還算你沒多大勁,否則一根手指頭都能給你切下來。”
“你這弦……”裴度一時之間還沒從自己竟然會被琴弦割破手指而弦還屹立不斷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半天才指著傾城,訥訥的開口。
“啊,你說這個。”傾城伸指敲了敲自己的古琴,“琴是做舊的,全部是用最結實的桐木和紫檀,外麵還全包了層紅木,至於琴弦。”
扭頭又看了眼裴度,傾城努力用最簡潔明了的語言來給這位比謝初晴還要江湖小白的江湖小白掃盲,“你還真是太會適應琴了,我看你彈得沒事還以為是我琴弦出了問題,琴弦裏是普通蠶絲裏摻了冰蠶絲,韌度更好,基本不會斷。”
首席琴師捧著已經止了血的傷口,表示沒聽懂。
傾城想了想,抱著琴又站了起來,隨手取了支筆遞給裴度讓他拿著,自己挑了根弦往筆上繞了一圈,手指用力拉動狠狠一絞,裴度隻聽到哢吧哢吧的幾下脆響,上好的一根棕竹筆杆活生生的就這麼報廢了。
“明白了吧。”傾城現身說法解說完畢,把琴扔回琴匣,輕手輕腳蓋上蓋子,又走回桌前繼續上色。
桌前裴度看看自己那張完全無公害的純正古琴,又看看傾城匣子裏躺的名為古琴實為凶器的兵刃,再看看似乎是一臉無害滿身正氣垂頭認真作畫的少年,徹底的覺得自己大概已經被卷入江湖那深不見底神秘莫測的世界裏去了。
“……對了,你剛剛說換了好幾個畫畫的師父,為什麼教你畫還要會武功?”
傾城理所當然的哦了一聲,拎起畫紙來在空中抖了抖,吹幹墨跡,“當然,第一個師父被飛鏢戳死了,第二個好像是被砍死的,第三個記不太清了,是下毒吧,不知道是誰把毒下在筆杆上了,誰讓他挑錯了筆?”
語氣中無不透露著濃濃的“你死了活該”的自然之感。
把筆擦幹,顏料都收好,畫折起來丟進暗格裏,傾城拾掇好東西,又把裴度領到書桌邊坐好,自己走過去推開窗戶,大口吸了兩下新鮮空氣,狀似無意的掃了眼朱雲蹲著的樹,扭頭一臉期盼的看著裴度。
“今天出去街上轉轉吧。”
裴度覺得,以傾城目前所露出的沒有殺氣勝似殺氣的視人命如同草芥的氣質,自己大概是沒辦法說句不好的。
當一臉黑漆嗎烏衣衫襤褸的小孩子一頭撞上裴度腰上時,他正壓著性子問轉了足足三圈京城還沒定下吃飯地方的傾城到底想去哪兒。
而等到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錢袋不見了時,傾城已經扯著自己一路大喊著抓小偷抓賊的狂奔了半條街了。
最後等他和傾城都喘息不止的把一臉驚懼的孩子逼到死胡同裏時……
神奇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牆上突然悄無聲息的開了一個洞……啊不,是滑開一道門。
門裏站著一個人。
更為神奇的是,那個人還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而最為神奇的,是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身高穿著都一模一樣的人,突然伸手,把自己甩進了門裏,緊接著,自己又落入了一個可以稱之為噩夢的懷抱。
那個從王府裏把自己鬆綁再帶進皇宮的丫頭,正衝著自己笑得一臉慈眉善目。
“別吵,看著就行。”碧鳶對裴度明顯缺乏自家小姐對江湖小白的耐性,關上門,把裴度甩進椅子裏坐好,又推開半扇窗戶,指了外麵讓他自己看。
朱雲輕飄飄的飛過牆頭,又輕飄飄的飛上了裴度所在屋子的房頂。
裴度唰的一下站起來,扒著窗戶就想伸頭出去好看得更清楚一點。
那張臉分明就是出門之前傾城畫的那一個,除開衣服不對發型不對首飾不對以外,長得的確是一模一樣。
碧鳶拽著裴度領子把他拖進窗戶,走到牆邊,按著腦袋讓他自己看。
牆磚直接連著外麵的巷子壁,上麵開了個小孔,不仔細看的話也根本就看不出來。
傾城一臉猙獰的從小孩手裏拽出了自己的錢袋,扔給了那個仿造的自己,反倒是仿造的自己慈悲為懷的把錢袋又還給了欲哭無淚而又倔強萬分的小屁孩,還拍著他的腦袋說了一大堆以後小心切不可再行此種偷雞摸狗為眾人所不齒之事的掉書袋的話。
“還挺像是你會說的。”碧鳶搖搖頭,聽著屋頂上大內侍衛再次飛走,笑嗔一句,拎著裴度開門走出去。
“這個人……一直跟著她?”裴度就是腦子裏再裝的是風花雪月,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跟著碧鳶一路走街串巷的跑到一家綢緞店裏跟著挑挑揀揀。
“否則為什麼小姐要用這種方式出來?煩死了,一步不離的跟著,我想去相府傳個消息都沒辦法。”碧鳶皺著眉頭抱怨一句,衝綢緞店老板點點頭,後者心領神會的走出來開始給碧鳶上上下
下裝模作樣的量尺寸。
於是裴度眼睜睜看著傾城又帶著那個仿冒的自己走了進來,假貨一臉自然的還和綢緞店老板點頭打了聲招呼,直接掀簾子走進後堂,傾城隨手拿了兩匹緞子喊結賬。
“他是誰?”裴度做賊心虛的瞄了眼門外,當然,以他的眼力基本上掃過去也隻能看到滿大街的活人走來走去。
傾城自己摸出錢袋來數了銀子遞給一臉諂笑的老板,隨口扔了句仇家,打發了欲言又止而又憂心忡忡的裴度,抱著東西大踏步走了。
某殺手極其不負責任而又刻意模糊概念的下場,就是謝初晴在好不容易處理完朝廷公事之後,在回府吃完晚飯回到房間的第一時間裏,就遭到了自家琴師近乎於全盤崩潰的抓狂式抽風洗禮。
從傾城是個殺手開始,腦補到他是奉了某個反賊之命先殺蕭陌,現在就要來殺相府一家,繼而和那個反賊聯手,一個篡位一個稱霸武林,以達到其謀朝篡位和血洗江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現在相府已經非常不安全了,因為竟然有人能夠常駐相府監視這位神通廣大的步家殺手,簡直就是對朝廷的蔑視對天子的侮辱對謝相當朝宰相無盡的嘲笑。
以至於最後被吵得腦瓜仁都疼了的謝家大少,不得不打發自家小廝去傾城書房尋求一種可以直接致人暈倒使人失憶的藥。
而當最後裴度無話可說的在謝初晴房中猶如困獸一般轉來轉去又轉來轉去時,盼星星盼月亮的謝初晴終於盼來了奉命而去空手而回的自家貼身小廝。
傾城延續了下午自收到蘇風堡情報之後的一貫言簡意賅之風,隻讓小廝帶回了一句話給謝初晴。
她說:
“棒子,敲暈,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