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側妃娘娘有請。”傾城算好了薛燼再打也打不出個什麼結果，大概燕妃會在這幾天開始施壓，但還是沒有算到燕妃這個壓，也能施到自己身上。
    有了蕭陌先前的拆了青霜院的口頭金牌，傳話的丫頭站在傾城院門口前也好歹有了點底氣。
    傾城匆匆忙忙扒拉兩口飯，錦芍端水來漱口，錦緞則把外袍拿過來服侍傾城穿了。
    幾個血人在燕妃的臨時院子裏跪著，被侍衛歪七豎八的勉強架起來，傾城一轉過照壁就看到跪在房裏的薛燼。
    “趙先生連日來辛苦了。”燕妃坐在珠簾後，聲音柔和中帶著隱隱的威懾。
    “回王妃的話……不辛苦。”傾城本想說托王妃洪福之類，但一轉念間又覺得王妃洪福也不怎麼樣，被自己丈夫下了斷子絕孫藥還在這裏瞎折騰的找凶手，這句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薛燼隻覺自己後腦一滴大汗滑下，趕緊偷偷一扯傾城，示意他趕緊閉嘴。
    燕妃舉起袖子，抿嘴一笑，傾城低著腦袋，也沒法去看那簾後的王府側妃是笑得有多傾國傾城。
    “其實無事，本宮隻是想問問看先生，這麼幾日了，查出了些什麼？”
    傾城往後縮了縮，薛燼趕緊開口從袖中摸出幾卷紙來，雙手捧過頭頂遞上去，“幾個丫頭的口供都在這兒，請娘娘過目。”
    早有立在燕妃身邊的丫頭走下來，拿了個托盤盛了，又反身遞回去。
    傾城偷偷回扯薛燼。
    二人跪得本來就近，薛燼見燕妃低頭看紙，趕緊於袖中拉了傾城的手，隔著衣料劃拉了幾個字，又放開。
    王爺外間開宴。
    傾城：“……”
    燕妃好會挑時候……
    “胡說！”猛的燕妃一聲怒斥，聲音雖說不大，但架不住整間房子太過安靜，傾城猛的一彈身子，又趕緊跪好。
    薛燼低眉垂眼，連話都不接。
    “寧夫人乃戶部尚書之女，與我素來交好，溫柔明理，如何會指示人來下藥！”燕妃啪的一聲把軟紙拍在桌上，一雙妙目中怒氣夾雜著不信狠狠瞪著下麵跪著的二人，“把那丫頭傳上來，我要親自問她，為何要陷害寧夫人！”
    薛燼等著燕妃一句話罵完，第二句話還沒來得及提上氣來的間隙，趕緊開口，“回娘娘，那丫頭兩天前在獄中畏罪自盡。”
    燕妃更怒，“王爺把人交與你們看管，我且先不發放你們動用私刑之罪，好好的一個人，你們如何就教他畏罪自盡？”
    傾城默默的流了一背的冷汗，平日裏隻當自己做戲已經做足了十分，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王府裏一個側妃，半點武功不會，做戲的本事倒是精純。
    薛燼叩下頭去，“是下官失職，請娘娘責罰。”
    “當日是誰輪班？”燕妃氣依舊不平，卻是稍稍軟了口氣，“兩日前此事剛發，我記得王爺傳了薛侍衛，你定不在獄中。”
    “但此事仍在下官管中。”薛燼完全不領燕妃替她開脫的情，又磕了個頭，“下官監管不力，不關底下兄弟的事，娘娘要責罰，下官一力承擔。”
    燕妃被薛燼堵得沒了話，半天才咬牙道，“看來素日所聽不錯，薛侍衛果然很關愛下屬。”
    傾城：“……”
    薛燼繼續趴在地上，“下官多謝娘娘讚賞。”
    “即是薛侍衛堅持……”燕妃瞪了薛燼半天，半天才繼續開口，“來人，打三十大板，薛侍衛，望你謹記。”
    薛燼謝了恩，自己跟著小太監出去院子裏擺好的凳子上趴了。
    傾城跪著沒敢動，燕妃尋著尋著要尋人晦氣，隻怕自己也逃不過去。
    “趙先生。”暫時發放完薛燼，燕妃的炮火開始對準傾城，“這又是怎麼回事？有人動過我院中香庫？”
    傾城學著薛燼，磕了個頭才開口，“回娘娘的話，素荷姑娘說，她隻是派香兒姑娘去取一匹緞子，但又有小丫頭說她看到香兒姑娘去了香庫，但是香兒姑娘說是素荷姑娘派她去香庫取香，後來又說不用了，改指了她去別的院子裏取東西。”
    一圈兒繞下來，傾城都為她自己舌頭沒打結而鼓掌。
    “是麼？”燕妃暫時沒找著傾城的錯處，慢慢撫著自己的指甲，“那依先生看呢？”
    傾城頓時就給楞在了當地。
    依她看？
    依她看，素荷肯定在撒謊，抓起來每樣刑給她嚐嚐鮮，肯定招了。
    但素荷背後肯定有個夫人撐腰，也不知道蕭陌打不打算動她。
    更何況香兒那裏有個人證，背後雖說有人，但畢竟是個掃院子的小丫頭，肯定是個棄子。
    “……丫頭們的口供都寫在紙上了，娘娘要覺得不放心，就再問問？”
    呆了半天，傾城才給了個廢話答案。
    燕妃：“……”
    薛燼一頓板子打完，被人架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血人，外加一個手腳尚算完整的素荷。
    燕妃好好的一間房子，頓時充斥了各種喊都喊不停的哭爹叫娘。
    素荷喊冤自己明明是傳側妃的話去著香兒取緞子。
    香兒喊冤自己明明聽著是要去取娘娘慣用的熏香。
    不知名人證小丫頭指天誓日自己絕對在香庫裏看到了香兒亂翻。
    傾城被擠到一邊，話都插不上。
    到後來哭喊升級。
    素荷指證香兒平時鬼鬼祟祟的出出進進，還挑明自己曾今見過香兒和菱夫人房裏的丫頭交頭接耳說些不知道什麼見不得人的話。
    香兒喊冤未完，立刻反咬一口說素荷每次都要爭著去給涼夫人送東西，就算是不給涼夫人送東西，繞都要繞去涼夫人院子裏轉上一圈，不知道安了什麼心思。
    不知名小丫頭依舊在指天誓日自己當時絕對沒看錯……
    傾城頭都被吵大了。
    燕妃當機立斷，指了人去再搜一遍素荷和香兒的屋子，又讓撥弦趕緊去請涼夫人和菱夫人過來澄清事實。
    傾城突然一下非常的想偷偷溜走。
    也不知道撥弦用了什麼方法，菱夫人和涼夫人都來了，不僅來了，還相當配合的把自己院子裏的丫頭們都帶來了，不僅相當配合的把自己院子裏的丫頭都帶來請燕妃審閱，還一個個的哭著喊著求著燕妃趕緊去自己房裏搜查一番以表清白。
    傾城跟在燕妃身邊，覺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府再大，也架不住蕭陌源源不斷的往府裏領夫人，往往一個院子中分開東西廂，學了宮中規矩，院子裏一個夫人，配上兩個側夫人，比如說涼夫人是倚梅院的夫人，同住一塊的還有錦側夫人和露側夫人。
    而傾城則剛好，好死不死的，挑中了倚梅院的露夫人來背黑鍋……
    哭爹喊娘的叫屈聲頓時飆到了最頂級。
    露夫人頭都磕腫了，反反複複就哭一句話妾身冤枉。
    露夫人房裏的丫頭仆人跪了一院子，撞牆的撞牆抹脖子的抹脖子叫屈的叫屈，一口一句和主子無關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做的願意一人做事一人當。
    涼夫人身為一院之主難逃幹係，頂著偌大風險反過來為露夫人開脫此事必是有人陷害。
    素荷突然反口，承認涼夫人的確是要陷害菱夫人，但卻隻是在夫人平素的衣物熏香中下了花粉，絕對沒有用麝香。
    恰逢去搜素荷屋子的丫頭回稟，在暗涼房中發現了花粉一大包。
    菱夫人從香兒事件中得以翻身，站在一邊表麵上勸實際上打壓的下絆子。
    混亂之中寧夫人終於收到了風，帶著丫頭趕過來，加入喊冤大潮，哭著定是有人陷害自己，那丫頭自己完全不認識，現在死無對證又憑空捏造證據請側妃一定明察還妾身清白雲雲。
    蕭陌在前廳大宴賓客，忙著擋朝堂上源源不絕的明槍暗箭，絲毫不知自己後院已然失火……
    傾城扶著薛燼，看著臉已經全黑了的燕妃，一時之間隻覺得自己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