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傳聞，青霜院內住了個怪人，膽大包天行為怪癖，關起門來誰都不見，包括簫陌。
    王府又傳聞，青霜院內住了個怪人，喜好吃人，院內在夜深人靜之時往往傳出淒厲慘叫。
    王府再傳聞，青霜院內鬧鬼，於半夜子時，往往見白影飄於牆頭，鬼哭傳於院內。
    王府還傳聞，青霜院內住著的怪人，其實是個鬼，吸人精血，不分晝夜，誰見誰死。
    雖然有簫陌授意，以及側妃和孫管家的聯袂打壓，但這股八卦之風還是把整個王府的下人們統統吹得惶惶不可終日。
    傾城吃飽喝足躺好半個月，把存貨藥品補充了個七七八八，終於心滿意足的宣布閉關結束。
    頓時引發了新一輪的王府八卦大炸鍋。
    “啊啊鬼先生出來了啊出來了啊！”
    “不行……我得趕快去告訴我們夫人，符紙隻怕是不夠。”
    “東門口新來了一個大仙，算命批卦符紙是最準的，我們夫人昨天才在那兒請了一百兩銀子的驅邪震鬼符啊。”
    “在哪兒在哪兒？我也去……不過月錢還沒發啊，姐姐借我幾厘銀子應應急？”
    “唉，真拿你沒辦法，我哪有什麼錢，不過那天有位道長說我有仙緣，多送了一個符給我，雖然是安神符，要不你拿去試試？”
    “多謝姐姐多謝姐姐，改天我去神女廟，替你求一個姻緣去。”
    “……”
    “……”
    從青霜院到莫先生的專屬小院，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距離，下人們或敬仰或畏懼的灼熱而又閃躲的目光，加上那些他們自以為傾城聽不到的所謂竊竊私語，密密麻麻的粘了傾城滿滿一背。
    鬼先生……王府的下人們，想象力真豐富。
    傾城抽搐著嘴角，站在莫先生的院子門前，緩緩轉身。
    那些或躲或藏的下人們唰的一下縮回頭去，傾城目光所及之處，如堅壁清野，四處空空蕩蕩。
    “子修賢弟，你看麝香摻在這蘇荷香內，大概味道可以被蓋住吧。”莫先生坐在房內，門窗關得密絲嚴縫，房門外小藥童把守，院門外是莫先生的起居首席丫頭把守，端的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我記得蘇荷香是專門送去燕側妃那兒的？”傾城愣了愣，看了眼莫先生，“這麼送送了多久了？”
    “咳咳，別看著我，要不是王爺的命令，我哪有那個膽子敢謀害側妃娘娘的肚子。”莫先生看傾城盯著自己，趕緊搖頭擺手的撇清關係，“麝香是娘娘進府的時候就開始用，不過摻在香裏我是最近才想到的，怎麼？”
    “停了吧。”傾城冷笑一聲。
    “賢弟啊，既然來了王府，你的命又是王爺救的，做這些事……唉，雖然說是對側妃娘娘不……不……不那個，但畢竟是王爺吩咐的啊。”莫先生隻當傾城是不願幹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又苦口婆心的開始了王命大於天的洗腦工程。
    “……莫老……你原來是下在哪兒？”傾城頓時囧了，她本行好像就是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的。
    “幽蘭露裏。”莫先生驕傲的一挺胸，“幽蘭露的香味也很重，不過前陣子夫人突然說最近夏天，不是很幹，不用這個了，我才想的新方法。”
    “混在熏香中和混在保養皮膚的東西裏一樣，都容易會被發現。”傾城憐憫的看著莫先生。
    果然是，醫術界的高手，下毒界的小白。
    哪有人那麼正大光明的下藥的，這不是擺明了告訴人，我這兒有毒，你別用麼。
    不過也可以確定，那個用毒高手是最近才開始給燕妃出主意……說不準也在這王府裏。
    莫先生傻了眼，巴巴的看向傾城，“不會啊，蘇荷香味道最濃，蓋住麝香的味道不是問題。”
    “萬一娘娘突然換了喜好，不用蘇荷香呢？”傾城微微一笑，“要不我們就等著看看，看這次她身邊丫頭去內務府，會不會領蘇荷香？”
    莫先生對於傾城下毒的本事倒是毫不懷疑，再次也是一出手就能藥死人還不被發覺的境界，他比不上。
    “那依賢弟說，該下在哪兒？”
    傾城頗為為難的皺起眉頭，如果是一般人，莫先生下麝香在這兩個地方裏倒是的確是上選，換了自己也會這麼做。
    麻煩就麻煩在燕妃身邊的那個神秘高人身上。
    “不是吧……你是說，娘娘突然不用幽蘭露了，是發現了？”莫先生總算反應出傾城話裏的意思，頓時大驚失色，騰的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裏轉來轉去，“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王爺就是不許讓發現啊……”
    傾城：“……”
    真是見過蠢的，也沒見過這麼蠢的。
    “莫先生？”老頭兒繞到第十圈上傾城終於活活被繞暈了頭，伸手一把揪住莫先生袖子，把他揪到椅子裏坐下，“那幽蘭露是你配的？”
    “……是……方子是我寫的。”莫先生老淚縱橫的看著傾城這顆救命稻草。
    傾城明顯被噎了一下，“我是說，方子是莫老你找的，還是你配的？”
    “找的！我抄的。”莫先生頓悟，“是個古方，醫書上有，我不過改動了一下，更適合娘娘用，但絕對方子上沒麝香！”
    傾城頗為欣慰的拍拍莫先生的肩。
    知道撇清，還不算蠢到死。
    “幽蘭露是經由誰的手配的？”
    莫先生看向門外，傾城明白了。
    最佳下藥人選已經被自己折騰得折在了路上。
    那個不知所蹤的，莫先生的前任倒黴小藥童。
    “王爺最近可有看哪位夫人不順眼？”傾城幾乎是立刻釋然，沒了藥童更好，省了一道栽贓的手續，反正甭管是誰下藥，還不都是簫陌一句話的事兒。
    “這……要不去問問王爺？”莫先生摸摸胡子，想了半天，才給出句廢話。
    傾城挫敗的低了頭，“罷了罷了，去問了無異於告訴王爺你下藥被燕妃發現了，隻能看誰倒黴了……菱夫人？”
    莫先生迅速回憶資料，最後得出菱夫人是吏部員外郎之女，算是有後台，動不得。
    “或者這樣，莫老選個背後沒人的，剩下的我來。”傾城一揮手，大包大攬的接過了莫先生背上的黑鍋。
    莫先生激動的差點沒撲過去抱傾城大腿。
    “夫人，這個可以麼？”侍女在木頭匣子裏翻翻揀揀，最後拿出個玉質不算太好的帶扣，遞給坐在燈下正縫東西的溫柔美人兒。
    “這樣的東西王爺有很多，我怕……”女子微微側頭，咬住嘴唇，說著說著眼眶兒就是一紅，“唉，再找找看，我記得有個金嵌玉的流雲祥瑞樣式的。”
    侍女應了一身，轉身又去尋，“小姐啊，你又何必這樣，王爺十天半個月也不見……”
    “雲兒，上次我做的香包，你送上去了？”女子柔柔弱弱的站了起來，放下針，走到侍女背後，“這裏找不到，再去裏麵看看，我記得我收了來的，一定在箱子裏。”
    女子香包倆字一出口，雲兒的神色頓時一黯，當著女子的麵又生生忍住，作出一副笑臉，“小姐說在就一定有了，香包……香包奴婢送上去了，王爺說很喜歡。”
    “別再叫小姐了。”女子大概心裏有數，也不戳穿自家丫頭，“來了府裏，哪裏還有什麼小姐，快去找吧。”
    傾城趴在蔓枝院的房頂上，看得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常年見不到丈夫一麵的，深閨怨婦？
    薛燼上房也不用梯子，不過就是動靜大了點，傾城直接一揮手，手掌往下壓了壓，示意他別吵。
    “……你出關了？”薛燼的聲音裏濃濃驚喜中帶著些許的不自然，傾城抽空扭頭看了薛燼一眼，擺出正臉，示意自己無害。
    “去下一家。”
    “……趙兄，你……還有這種愛好？”薛燼就著傾城揭開的瓦看了一眼，後者立馬把瓦片蓋回原地。
    “都是莫先生惹的事兒。”傾城說得非常自然。
    她說的是實話，而且是大實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和楊恣其實有點兒像，楊恣是所有時間都在說實話，她是大部分時候都在說實話。
    隻不過楊恣說的實話是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上，她說的實話是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
    九分真一分假，騙起人來沒商量啊。
    薛燼一臉被雷劈焦了的表情看著傾城，又下意識的看向莫先生院子的方向，“……趙兄，你……你是說這是莫先生……莫先生的……不不，我是說，是莫先生托你來偷偷……不不也不是，莫先生不是給夫人看病麼？直接自己來不好？”
    傾城點點頭，又搖搖頭，“走吧，還要去幾個院子，時間不多。”
    ……時間不多，幾個院子……
    薛燼差點沒大頭朝下栽去地上。
    一時之間為老不尊監守自盜利用手中權力威脅簫陌的後宮與之發生不正當關係而且還不止一個院子之類等等等等一係列專有名詞和炸雷似地盤旋立體聲環繞於耳畔，隆隆作響，聲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