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拉上他一起了？”休整一天，傾城往馬車上爬打算再次出發時傾國的聲音帶著戲謔在耳邊響起。
    “不是打發他二兩銀子了麼，如果連柳關城都到不了，太弱的話我可不幫他殺人。”傾城手上使勁，輕輕一扳，借勢竄進車裏，“紅兒，阿碧，走了。”
    “是，公子。”兩個丫頭脆生生應了一聲，提著大大兩個箱子跟著也爬了上來。
    “阿公，走快一點。”傾城突然想起來，借著碧鳶往上爬車簾子掀開的空當，身子稍稍前傾了低聲囑咐了一句。
    快馬加鞭的走，趕到淩雲城也差不多能正好碰到平王出發。
    白發車夫啊啊點了兩下頭，鞭子在空中挽出個相當好看的鞭花。
    傾城伸伸腿，紅鶩趕緊動手把小幾搬到一邊，又塞了兩個墊子給傾城橫躺在車裏睡覺。
    碧鳶放下車窗，和紅鶩一邊一個守著門，刀劍出鞘蓄勢待發。
    如果說昨天還有謝初晴可以當下擋箭牌，那從現在開始就是實打實的得被追殺了，也不知道大小姐到底還安排了幾個人又會在哪裏衝出來一撥子。
    “別那麼緊張。”傾城雖然說是閉著眼睛，卻到底沒睡著，拿手枕了頭，往車壁上靠了靠，“我們又不知道會有人來追殺，都坐回來。”
    “公子……”碧鳶想要開車窗往後看，被紅鶩一巴掌拍在手背上，嘴一癟，極為委屈的看向傾城。
    “飛天夜盜還在後麵跟著，看來他還是懷疑我。”傾城被碧鳶鬧得再也躺不住，墊子往旁邊一推又坐了起來，“就讓他跟著，我倒看看他能不能跟出朵花來，休息的時候去傳令給衍墨，讓他這次招子放亮點，絕對不能留手。”
    “是。”紅鶩答應得極為幹脆。
    黑衣人再次空降下來，直接就在官道上團團圍住傾城的豪華馬車。
    傾城猛的一下踹開車門，雙手籠在袖中，再伸出來時雙手已套上八枚厚重的鐵指環，沒有任何花巧，黑沉沉的鐵質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傾城揚眉看向對麵並不打算開口的衍墨，聲音沉冷，“很好，步家。”
    居然動作這麼快，你就不能等到那個小茶鋪過後麼……傾城默默在心裏幽怨的淚流滿麵。
    碧鳶紅鶩一前一後，碧鳶執劍擋在傾城身前，紅鶩扛刀麵朝傾城身後，這次比昨天的人又多了一倍，竟然有十個人來。
    衍墨沉穩大氣的一揮手，黑衣們齊刷刷的亮出兵器朝三人砍了過來，紅鶩碧鳶齊聲一喝，雙雙對上嘍囉黑衣，車夫相當精乖的往車底下一縮，一副萬事不管的樣子，一時之間倒也沒人注意他。
    傾城冷哼一聲，身形微動，避過兩人，雙掌揚起，忽而左掌並指為劍，虛招直取剩下黑衣的眼睛，右手抬起時兩指似乎是不經意的輕輕一擦，指環上擦的一聲輕響，竟開出一個小小暗格，桂花濃鬱的香氣立時散進空中。
    流水閣主在江湖幾乎不出手，知道趙燃會武功的人也不會超過十個。
    “糟糕！”衍墨一不小心，失聲叫了出來，香氣一起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招呼著手底下的人退開五步，依舊是團團圍住傾城一群。
    薛卓趕緊捂住鼻子，咬了一半的饅頭也不敢要了，提氣後躍，卻還是慢了半步，隻覺得胸口煩悶，半天也沒喘過氣來。
    好厲害的毒藥……果然是解毒解多了，製毒的本事也比一般人厲害。
    “果然有點本事。”傾城抬起下巴，點點衍墨，“滾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想要我趙燃的命他還嫩了點。”
    話音剛落，身後站著的一個黑衣突然一聲慘叫，口中噴出一口黑血，臉色發青的直挺挺倒了下去。
    “老八！”身邊站著的人下意識的想要去扶，卻被衍墨一聲厲喝給嚇得縮回了手。
    傾城完全沒給衍墨再次說話的機會，左手籠在袖中，小指輕輕巧巧的一勾一擦，小暗格彈出來，整個人瞬間而動，紅鶩隻覺得自己身邊一陣風帶過，一縷勁風擦著自己臉頰打向剛剛那個想要扶人的黑衣。
    衍墨幾乎是在傾城轉身的一瞬和身撲上，右手刀帶著十分內力當頭劈下，傾城在紅鶩背後輕輕一推，整個人借勢轉身，空中輕輕折腰，避過當頭一刀，碧鳶舉劍迎上隻落後半步撲上來的四個黑衣，隻聽得背後哧的一聲白刃入肉的輕響，來不及回頭就已能感覺後頸上熱熱的落了些帶著鐵鏽味的液體。
    傾城悶哼一聲，右手橫擋，左手自腰間摸出那把鑲金嵌玉的名貴匕首，用力擲出，卻是倉促之間失了準頭，錯過胸口，隻沒入還沒來得及退遠的衍墨肩頭。
    “公子！”紅鶩一聲驚呼，手中招式立刻加重，卻苦於圍著自己的黑衣實在太多，一時之間根本無法脫身，分心之餘反倒讓人抓住空子在手臂上拉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老車夫恰到好處的從車底鑽出來，雙掌一揚拍飛圍著紅鶩的兩個黑衣，再一把抓起她扔進車裏，鞭子一揚雙駒嘶鳴一聲就向前衝，傾城左手中指指環的暗格彈開，一股白粉在空中四散開來，碧鳶趁機下了兩下重手，刺傷一個黑衣退到傾城身邊，扶著他飛身躍進馬車。
    黑衣們相當配合的四散開來，唯獨剩下衍墨傷得最慘，隻來得及撐著往旁邊爬出一步，就立刻被馬車的車輪活活攆過雙腿，當場一個沒忍住，嚎叫一聲直接撅了過去。
    車夫跳起來的時候飛天夜盜就把原本已經擦亮了的眼睛又瞪大了點，而等到馬車以最高速度絕塵而去的時候，他最後僅剩的一個饅頭也貢獻給了親愛的大地母親，按他原本的想法，還以為步家這幾個嘍囉肯定傷不了渾身都是毒的流水閣主，而以趙燃對步家的看不順眼，肯定會對狠下殺手……隻是沒想到最狠的毒沒使出來，外加武功不過關，居然跑得這麼沒骨氣。
    “老娘發誓絕對不見薛卓，絕絕對對不見！”傾城躺在馬車裏做挺屍狀，嘴上怨氣十足的碎碎念得紅鶩差點沒撕塊布把自己耳朵包起來，“死都不見，幸虧這次把事情宰他腦袋上了，要不我得虧到死啊虧到死……啊啊啊啊！！！！！！！”
    其實就算是沒有個飛天夜盜在旁邊觀賞你也打算給衍墨放水受傷吧……碧鳶手上頓了頓，突然猛的一下把刀拔出來，又立刻按上一塊幹淨的布，手腳利落的撒上止血散。
    傾城的一堆抱怨頓時就被一聲慘嚎活活的替代了個幹淨。
    明明是自家小姐一直在盤算著要以一個怎麼的慘樣兒爬到平王的車駕前哭喊著求收留，現在就可以把錯又全堆在人飛天夜盜腦袋上……實在也沒見他哪兒惹著小姐了，她都替薛卓覺得冤。
    “阿公，想個辦法把薛卓甩了。”等到碧鳶處理好自己，傾城死都懶得再挪半步了，敲敲車壁吼了一嗓子，又可憐兮兮的小幅度轉了個頭，“我說碧鳶啊……就算是傷得沒那麼重，你手也可以輕點啊，那都是肉，我的肉啊！”
    馬車猛的一個拐彎，擦著路邊的樹枝又拐進了小路，傾城立刻被甩到了另一邊上做臘肉懸掛十三式養傷運動。
    “不是啊……我想說的是……在柳關城換車啊。”傾城哀鳴一聲，從車壁上咕嚕嚕滾下來，又滾到了車中間，歪了兩下就徹底不動了。
    碧鳶看看紅鶩，終於還是忍住了自己想伸頭出去的好奇心，抱了個墊子縮到一邊發呆啃點心。
    “公子。”馬車上躥下跳的跑了半個時辰，終於顛兒顛兒的鑽出了小路，紅鶩突然開了半扇車窗伸頭出去張望了半天。
    “嗯，沒跟著了吧。”傾城有氣無力的哼哼了兩聲，“沒跟著還是換車，哪有被追殺的人還這麼張揚的。”
    “是。”紅鶩輕輕放下車窗，繼續端正坐好，碧鳶已經連滾帶爬的衝上來抱著傾城的胳膊，整個人趴在身上，“公子我要跟著你啊我一定要跟著你啊我真的要跟著你啊你讓我跟著你吧……”
    “輕點……輕點，別搖，我沒不讓你跟著。”要死不活的推了兩下碧鳶，傾城掙紮著翻了個身，“你下去我頭暈……”
    能把二小姐弄得暈馬車……果然夠狠。
    紅鶩默默的端起一杯茶，穩穩當當的灌下去，“公子，那要在柳關城休息一天麼。”
    “別歇了，中午吃完飯就買車，買完馬上走。”碧鳶總覺得自家小姐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上蕭索的氣氛又足足濃了一倍還不止，“平王不等咱啊……”
    碧鳶沒忍住，一口糕嗆進肺裏，捂著嘴咳了半天才喘勻氣。
    也虧得自家小姐好意思說出口，最開始在路上磨蹭來磨蹭去的是誰啊，現在倒知道要趕路了，還趕的這麼委屈相兒。
    當然，事實一貫證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尤其是步家小姐的變化。
    當匆匆忙忙塞完中飯，最後的人員變動成了紅鶩趕車碧鳶在車裏裝大爺，傾城的配置直線下降，豪華馬車變成驢車，沒了美婢端茶送水，隻能對著個白發車夫滄桑的背影順帶沒事往自己身上刺個兩小刀，頓時百感交集。
    自己這麼狼狽就為了賺蘇家那幾千兩銀子，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