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聲勢浩大的賣身葬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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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打家劫舍上山落草偷雞摸狗采花摘柳騙人錢財的事情是經常的,但就算是傾城傾國這種十歲就出來殺人放火的老江湖,也沒見過賣身葬父能賣得這麼轟轟烈烈的。
橫著路,攔一道繩子,高高的竹竿上掛上一大橫幅,白布黑墨,龍飛鳳舞的寫著八個大字,身無分文、賣身葬父。
橫幅下少女一身白衫,頭上似模似樣紮朵白色絹花,低頭啜泣。
少女麵前一張破破爛爛的舊草席,髒兮兮的白布一整張搭出個人的形狀。
車子一停,白發蒼蒼的老車夫等了半天見少女連抬頭的意思都沒,幹脆顫巍巍的爬下了車子,站在一邊。
淺碧色裙子的小丫頭跳下車來,紅裙丫頭打起車簾,眉眼俊秀風度翩翩的少年一身月白長衫自車中出來,手裏是行走江湖之大少必備工具之白紙描金山水扇。
少女眼睛頓時一亮,碧鳶隻覺得一陣風刮過,自己就被擠在了一邊,先前還跪在橫幅下的少女已經趴在了傾城腳下,麵容是楚楚可憐聲音是撕心裂肺。
“公子啊求你發發善心葬了我爹吧,環兒願結草銜環以身相許報答公子大恩大德……”
傾城差點沒一個窩心腳踹出去。
“姑娘你……”
“小女子好命苦啊公子,家中不幸大火,燒光了房契地契屋子啊,爹爹帶小女子去投靠親戚,可親戚早已搬走找不到了啊,爹爹又感染風寒,無藥醫治,終於……終於……啊……”少女死死抱住傾城小腿,帕子也顧不上了,眼淚全蹭在了傾城衣服上。
傾城無力的扶住馬車,自己好像也演過賣身葬姐的戲碼,傾國扮屍體自己在邊上嚎,不過那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更何況自己姐妹比他們這種草台班子專業了何止一倍,至少傾國還用龜息屏住呼吸,自己還編了個像模像樣的病名,哪像這位,明明那個白布下躺著的老爹還在動……
“公子啊求求你了,給個十兩銀子讓小女子安葬父親吧,小女子願意做牛做馬跟在公子身邊報答公子大恩啊。”
少女的聲音堪比魔音穿腦,傾城發誓自己絕對下次死都不要用這一招來打入敵人內部了。
碧鳶一步一顫的走到少女身邊,手裏的帕子已經扭得不成形了,“姑娘,我們公子沒說不幫……你,先起來。”
“真的麼公子。”魔音戛然而止,少女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抬起來,閃閃發光的看著傾城,手上力道略鬆了鬆,傾城趕緊把腳拔出來。
“我家公子……”碧鳶咬著嘴唇,盡力讓自己聲音不帶笑。
“在下略通醫術,或許姑娘的父親還有得……”三步兩步趕到草席旁邊,傾城扇柄挑開白布,一個救字就梗在了喉嚨裏,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才出江湖幾天,就活活能把個大少逼成龍套,而且還是這種不入流的下三濫龍套。
白布下,謝初晴也就是往嘴上粘了胡子兩匹,閉了眼睛,竟然就敢裝十五六歲少女的爹。
傾城覺得自己很想把眼前這個人拎起來按到牆上拿鞋左右開弓扇上十幾個巴掌。
要騙錢可以,但是你必須騙得有點技術含量啊!
“阿碧,拿十兩銀子給這位姑娘。”頭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話,傾城深吸一口氣,抓起謝初晴看上去已經三天沒洗的右手,隨手捏了兩分鍾的脈門,順勢就把人的穴道給封了個七七八八,“紅兒,把這位先生扶到車上,本公子親自給他,熬藥。”
熬藥倆字頓了頓,特意單拎出來加重了說,以傾城為圓心的半徑十米內,氣溫驟降五度。
少女眨巴著眼睛,本來聽到十兩銀子的時候已經喊出了半截公子從此以後我跟著你,結果傾城後半句話一出,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結結巴巴的扭過身來往後膝行幾步,又抬眼看著傾城,“公子是說,我爹還沒……”
紅裙丫頭嫋嫋娜娜走過少女,擦肩而過的一瞥中少女隱隱約約從丫頭的眼中讀出了悲憫的味道。
彎腰駝背的老車夫走上前來,對著傾城咦咦啊啊的比了半天誰都看不懂的手勢。
“阿公,公子的意思是,反正我們也要到前麵柳川城歇宿兩晚,這位先生需要醫治,我們就帶他們一程。”傾城一使眼色,碧鳶趕緊奔回來打圓場,小丫頭圓圓臉,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笑起來兩頰淺淺陷下去兩個小酒窩,著實可愛。
少女看著紅鶩單手就把個謝初晴拎得輕輕鬆鬆的,不覺驚呼一聲,似要說什麼,又趕緊捂住嘴巴,被傾城目光一掃,就乖乖的爬進了馬車。
車中本是焚著香,清清淡淡的味道,碧鳶從箱中拿出個小小的藥爐,點火放水,又拿出個藥匣雙手捧了跪在傾城麵前。
“公子我爹他……”少女瑟瑟縮縮的蜷在馬車一角,雙手抱膝看著傾城的排場,腳邊放了個十兩重的銀錠子。
“姑娘請放心,我家公子既然開口說了能治,那令尊是定然無恙的了。”紅鶩回頭,冷冷瞥了少女一眼,又看傾城已經拈了銀針出來,背心頓時一涼。
雖然說她是自小跟著大小姐的,但步家的殺手課程裏……是真的沒有針灸一項啊。
“令尊隻是受了風寒,氣脈不暢,暫時閉過氣了而已,本公子先為令尊疏通血脈,再行用藥。”說實在的,傾城的手法看上去還是,相當的專業,手起針落,一認一個準,才紮了第一下謝初晴就猛的睜了眼,少女立時又是一聲驚呼。
碧鳶端了杯茶捧了點心送到少女麵前,“環兒姑娘不必擔心,我家公子的醫術是極好的。”
“環兒……環兒多謝公子再造之恩!”少女瞄瞄紮針紮得毫不手軟的傾城,又看看麵前把自己逃跑路線堵得死死的碧鳶,再想起紅鶩拎人時抓穴道的手法,銀牙一咬眼睛一閉閃過碧鳶對著傾城又是一招餓虎撲食,“環兒和爹爹願意此生跟在公子跟前端茶送水洗衣煮飯捏腰捶腿鋪床疊被鞍前馬後上刀山下油鍋滾釘板……”
本來就因為被傾城紮的死去活來還動不了喊不出的謝初晴,終於在聽到少女最後那句和爹爹之後,徹底撅了過去。
他原意隻是要賺幾兩路費銀子啊……
碧鳶對少女伸出的和善之手僵在空中,扭頭看著不知怎麼繞過紅鶩又撲在傾城身上的少女,整個人化做大字形趴在自家小姐的背上,“公子醫術出神入化啊,才紮兩下我爹就睜眼了,公子啊,再多紮幾下把我爹徹底紮好吧!”
本著出江湖死道友不死貧道原則,少女決定最好是傾城把謝初晴紮殘了,忙著照顧的時候自己才好趁亂溜走,運氣好還能順走點東西,豪華版馬車裏就是隨便順個杯子那都能賣個好價錢。
“姑娘,男女有別,請自重。”傾城冷哼一聲,碧鳶和紅鶩趕緊一邊一個,把屬八爪魚的少女從傾城身上扒拉下來。
“公子你簡直就是我爹的再生父母啊……”少女在碧鳶的爪子底下拚命掙紮,衝著傾城痙攣般的伸出雙手。
馬車狠狠一歪,傾城一個沒抓穩,藥匣子直接摔在了地毯上。
“恩公,趕車的爺爺累了,環兒會趕車也認識路,去替換一下好不好?”少女見機相當快,二話不說又打算往門口撲。
“姑娘為救父親,跪一上午辛苦了,休息吧。”黃連多抓一點,再加魚腥草,隻要是吃不死人的,傾城樂得越苦的抓的越多,“還有,不必叫我恩公,在下趙燃。”
“趙恩公。”少女脆生生的一叫,馬車立時又是一歪。
“我家公子煎藥最忌有人在一邊嘰嘰喳喳。”碧鳶鬆開少女去守著藥爐,紅鶩看看車門,又低頭甩下一句冷話。
“是,環兒知道了,如果有人吵到公子環兒一定第一個會去教訓他!”少女把頭昂得高高的,眼睛亮晶晶,寫滿保證以及誓死護衛公子煎藥安靜環境的決心,“不過那位煎藥的姐姐啊,你叫阿碧哎,環兒和你同一個字哦,娘說懷我的時候啊,夢到一個仙女塞了個碧色的玉環到我娘手裏,所以就叫我碧環,我們倆好有緣分呐。”
碧鳶眼觀鼻鼻觀心,專心盯著小藥爐裏完全還沒動靜的水和藥。
“不過我娘在我五歲的時候就染病去世了……”眼睛垂下來,聲音裏帶上濃濃的鼻音和無盡懷念的悲愴,“本來是可以救的,可是那個大夫說我家沒錢,說什麼也不給娘抓藥。”
紅鶩默默的別過臉去,這個理由自家小姐至少用過八回了,每次編的病都不帶重樣的。
“不過今天能遇到公子,真是環兒此生最幸運的事情了,爹爹也不用死了。”
什麼叫不用死……碧鳶眼角一抽,再偷偷看向傾城,頓時對自家小姐佩服得五體投地。
少女還在一邊絮絮叨叨自己破綻百出的悲慘身世,而傾城已經靠在錦墊上,呼吸平穩綿長,還微微發出了鼾聲。
果然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最高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