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不會搶生意的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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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初晴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瘋了,活了十八年,頭一遭要去找殺手。
在丞相公子純潔的小心靈裏,他一直覺得,殺人那是刑部和強盜的幹活,江湖其實是存在於一個異次元空間裏,他實在是不能理解,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普天之內莫非皇土的世界上,怎麼還會有殺人可以不償命的生物的存在。
而很明顯,殺手,這類屬於絕對會被朝廷追殺到死而根本沒有任何存在理由和存在條件的生物,已經大大的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沒有詔書,沒有侍衛,沒有婢女,沒有仆從,沒有人替公子趕車,沒有人一路安排住宿,甚至連沿途的官員都一概不許驚動,謝初晴在被自家老爹踢出大門的時候,其實是有認真考慮過自己是不是幹脆扮成叫花子一路要飯要去步家算了。
當然,這麼沒品的事情,謝初晴就算是想做,也下不去手把自己丟去泥坑裏滾上一滾。
所以,謝家公子需要邁出的第一步,就是……雇個大車。
“公子,要出門,算個卦吧,不準不收錢。”一般來說江湖騙子蹲點也是有講究的,要飯的自然蹲酒樓紅館門口,去那裏的人不在乎這小錢兩三點打發叫花子,而像解簽的十有八九都在廟門口蹲著,看著一男一女就搖個筒子說天賜姻緣,一個月下來收的也不少,以傾城的經驗來看,叫花子要慘兮兮的扮可憐,解簽的要神在在的扮大仙,而守在車行門口的……她還沒試過。
一群老頭子搬著小馬紮哄的一下全圍了過去,這倆月不知怎麼的,出遠門的少的可憐,也怪傾城來的不是時候,剛巧車行門口那群老騙子幾乎斷糧兩個月了,好不容易碰到謝初晴這塊滿臉寫著“我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門”的肥羊,所有人眼睛都要放綠光了。
“公子龍睛鳳質必是大將之材!”
“公子要出遠門,老夫看你眉心隱隱一條黑線……”
“公子別聽那老匹夫亂說,呸呸呸,公子一看就是紅鸞星動,此次出門必定尋得意中人。”
“老夫算卦十餘年,正宗茅山後裔,公子此去殺氣太重,需得老夫符咒化解。”
傾城拎著自己的小馬紮,半彎著腰,一張老臉上本來就皺成一把的皺紋越發的擠成一團,站在人圈子外,看著麵前把車行大門圍得和菜市場沒兩樣的算卦老頭們,感慨萬千。
人潮洶湧中謝初晴才來得及伸出隻爪子高高伸向天空,也不知道到底想要表達什麼,身上的青衣就被摸成了灰色。
自己闖江湖十幾年了,當年蘇府招工的人山人海,也沒現在這架勢,一群平時看著連走路都困難的老頭兒們舉著個馬紮拿著平安符搖簽筒擠得比二十出頭的愣頭青還狠。
“這個……公子你要去哪兒。”愣愣的舉起左手,象征性的吐出一句話,也隻有自己能聽到,傾城原地退回三尺遠,她還沒修煉到跟斷糧倆月的老頭子們搶唯一的飯碗的那份缺德勁兒上。
麵前還是一片聲的殷勤喊公子,傾城淡定的閉上眼睛忽略性別年齡,突然有種錯覺她來到了不入流的三等紅館。
“先生,求卦。”男人的聲音淡然冷漠,前麵招客的嘈雜突然在一瞬間被打上了靜音標簽,傾城扭著有點僵硬的脖子,緩緩轉頭,身邊青年白衣如雪,纖塵不染,眉眼極是俊秀,表情卻偏生極冷。
忍住食指點上自己鼻子的衝動,傾城覺得自己刻意壓低帶沙啞的聲音多多少少帶了點飄忽不定的味道,“公子……找小老兒算卦?”
馬紮大軍哄的一下全衝回了傾城身邊,生生把謝初晴踩倒在地,原本變灰的衣衫上頓時又多了幾個腳印子。
“公子他是新來的,老夫算命十餘載,功力深厚天眼已開!”
“公子萬萬不可輕信這騙子,他算命不準,銀子還收得死貴!”
“公子找我吧,我準,收的便宜,三錢一卦!”
“呸,你平時就隻收二錢,公子你找我算,我隻收你一錢!”
“我五十文!”
“四十文!虧本了,今天和公子有緣,我附贈平安符一枚!東門積福寺的主持大師開過光的!老夫的壓箱底啊。”
“我附贈開光佛珠一串,三十文錢,公子啊,不能再低啦。”
傾城舉著馬紮默默的擠出包圍圈,和謝初晴一起站在圈外看著老騙子們從推銷自己算卦靈到哭著喊著低價大甩賣。
“公子你要算麼,我免費,你抽吧,絕對不收你錢。”擦了把冷汗,傾城也實在是發現謝初晴沒有要算卦的意思,試著把簽筒遞給他,也當練練自己空口說白話的本事。
“我測字。”白衣青年突然一下跳出包圍圈,從天而降又來到傾城麵前,直接無視傾城遞給謝初晴的搖卦筒。
輕功用到這份兒上,也實在是丟人。
一幹羨慕嫉妒恨的仇視目光颼颼的丟著小刀子,全打在了傾城身上。
“公子……這邊請。”算卦的要擠也是舉著最方便的東西擠,測字就必須要個小桌子了,先把簽筒塞給謝初晴讓他搖著,傾城略弓著背把白衣青年請到自己的小卦攤上坐了,鋪紙研磨做得純熟無比。
謝初晴一邊心不在焉的把簽筒搖得唰啦唰啦響,一邊湊過來看白衣青年到底要測個什麼字。
手指修長白皙,指尖指腹都有薄薄的一層繭子,握筆有力,下筆不疑,青年似乎是有備而來,紙上的嗷字寫得一板一眼,端的是構架勻稱筆法流暢。
謝初晴偷著看了白衣青年一眼,臉上的表情囧了一下。
一般測字,不是測自己的名字,就是測姓,再不來隨便指一物,或者測與自己要測事物相關的東西,江湖騙子的那一套他大概也知道,問題是這個嗷字……實在是少見。
不,不是少見,是從來沒見。
“先生請解。”把筆擱在架子上,青年依舊是沒有表情,謝初晴盯著他視線都能在臉上燒出個洞來了,也沒看到那人表情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得,連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都看不出,還是自求多福吧。
兩支簽不小心從筒子裏掉出來,傾城低頭看字,聽到聲響才似回過神般抬頭,衝謝初晴討好的一笑,“公子請等等,我解完字再給您解簽。”
哎?還能解?謝初晴本來想撕了卦紙自己看的,聽得傾城一副完全沒問題的口氣便不由又站住了。
“公子測的字很……嗯,別致。”傾城說別致的時候著實頓了頓,按照本意是想直接說奇怪的,但實在又不忍心打自己嘴巴子,“嗷字從口,公子話少,禍從口出的道理不用多說,但需知該解釋時必須解釋,若要悶在心裏,恐怕引起誤會,也是招禍。”
青年不為所動,傾城溜了尖著耳朵聽的謝初晴一眼,繼續往下順著口謅,“再看敖字,敖者,眾人皆知傳說中龍之一族取名從敖,可見公子天資驕人,生來富貴,如飛龍在天,無論生在何家,必是家族中最為耀眼的那一個,從公子寫字來看,心性極為穩定,如已到需要測字的地步,必然是一件公子十分決策不下的事件,不知小老兒可說中沒有。”
謝初晴越發堅定了自己說什麼也要找傾城解簽的決心,能把這麼無語的一個字還扯上飛龍在天,絕對屬於江湖中的頂尖騙子,和自家後院養的那位沒得差。
白衣青年連開個口的意思都欠奉,直接一個哼字,示意傾城繼續編。
“公子騎馬,敖字得馬,即使驁,桀驁不馴,以公子行事,想必極看重規矩二字,實則心中所圖,又想超出現有規矩之外,若有朝一日得了機遇,必有大作為。敖字得水,即為熬,公子現在必是不安於現狀,又無力改變,想要尋求一個突破,卻始終不知尋得對是不對,再看敖字從人,公子人中龍鳳,傲骨天然,自然不必多說,依小老兒看,公子求字,實則心中已有計較,小老兒無需多口,隻需預祝公子,熬得心想事成那一天,必然海闊憑魚躍,再無任何人能約束公子。”
說了半天,和沒說一樣,功力深就是深,還說的這麼好聽,最後還不是一句話事在人為。
謝初晴抽空瞄了眼自己的簽,一支中平一支中上,也不急著要自己的簽文,隻管在傾城攤邊站著。
“嗯,既然知道我所測何事,為何還如此兜圈子。”金口一開,傾城臉差點沒和門簾子一樣砸下來。
自己千選萬選,好不容易選到這個好玩地方,他倒好,一來先讓自己受千人恨萬人怨,再來幾乎叫破自己身份,拆台也沒到這個份上的,更何況他還是來求自己辦事。
“公子稍等,您的字若要詳解,隻怕後麵這位公子要排到晚邊也出不了城。”隨口敷衍一句,傾城拿過謝初晴的兩支簽,“公子倒也奇了,聽說小老兒免費送簽,還搖了兩支,莫不是替人求?”
謝初晴學著自家後院那位,自以為笑得高深莫測,實際上缺了把皺紋和胡子,反而把本來挺好看的臉活活擠成一副賤兮兮的模樣,“老先生你看呢?”
傾城差點沒往那張臉上丟鞋子。
“公子一人出行,又如此悠閑,不太可能替人求簽。”手腳麻利的撕了兩張簽紙塞過去,傾城繞過桌子踮起腳,一副老顫顫的樣兒勾過謝初晴的肩膀,“唬人也要適可而止,小老兒剛剛都看到了,您那是手沒抓穩,多抖了一支出來,中平是桃花中下是檀香,公子出家就留中下,想娶媳婦就拿中上,看著需要選吧。”
謝初晴被自己一口口水嗆了個半死,腳步虛浮的捏著兩張薄紙就走了。
他敢賭上自己所有的私房錢,他家後院那位唬人功力可能比這位深,但絕對臉皮沒這位的一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