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女孩在鄭氏家族的私人醫院住了一個晚上就嚷著要回家，因為這裏畢竟是陌生的地方，雖然那個家也是個寒冷的地方，可是，畢竟是自己的家。
    而且……她怕爸爸再一次把自己丟在這裏。
    所以第二天少年來看她的時候她迫不及待跟少年表達了自己想回家的意願。
    那天的陽光從雲縫裏散射出來把醫院整個白色的建築群暈上了黑白相間的顏色，樹葉上前一天留下的雨水折射出晶瑩的十字光。
    少年在醫院的走廊上走著，姿勢高貴而優雅，眼神冷漠而遊離。身後跟著三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麵無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迫不及待地想來看她，隻是想來，所以就來了。
    對於這種事，他從來不會想為什麼，就像沒有人敢問他為什麼一樣。
    隻是，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有了一絲絲微微的蠕動，好似想把什麼包裹進去再也不鬆開一樣，他不知道是什麼。
    推開房門的時候，少女正站在窗前，窗外的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透進來落在地上，嵌著少女瘦小的剪影，短短的長發在黑白的光縫間輕輕飄動。
    這多像一幅唯美的中世紀油畫。
    少年輕輕地從身上拿出了手機，調到照相，按下了快門。
    嚓——，一陣閃光晃過眼前，少女詫異地回過了頭。
    ——你怎麼……偷拍我？眉眼輕皺。
    站在門口的保鏢都知道少爺喜歡攝影，可是對於他這樣子對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拍照，他們還是感到很詫異，也不覺一絲想笑。
    ——隻是覺得好看，就拍了，不可以嗎？少年毫不在意地回答，沒有一絲尷尬，沒有一絲覺得不好意思，高高在上淡漠的語氣。
    ——……額。少女的臉微微紅了紅，心裏暗罵一聲真丟人。
    ——你的傷都好了是嗎？都能下床了？
    ——嗯，好了，也沒什麼大傷。
    是啊，比起給爸爸打出來的傷，這點劃傷算什麼呢？
    ——哦，那就好。
    少年說著，走到了床邊坐下。
    ——那個……謝謝你，我……我該回去了，爸爸還在家等我吧。
    最後一句話說完有點心虛，爸爸……還會等我嗎？還會想我回去嗎？不知道。
    ——你是在擔心要你還醫藥費嗎？沒關係的，不要的。
    少年故意避重就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隻是……好像不想讓她走。
    女孩在詫異少年的回答的同時也嚇了一跳，她還沒想過醫藥費呢，這麼豪華的病房，自己去賣血也沒錢啊，爸爸還能不能理她還不知道呢。
    ——不……不是的，我真的該回去了，醫藥費……我……我……
    低下頭，沒了下文。
    ——你還想回去嗎？難道你還想再被丟掉一次嗎？你那個所謂的爸爸。
    ——不知道，可是他是我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揮了揮手，少年讓站在門口的保鏢離開，關上了門。
    ——你想當我的女朋友嗎？跟我在一起，住到我家。依舊麵無表情，確實滿眼的溫柔。
    女孩的臉唰的紅了，低下了頭，半晌說不出話。
    她雖然是少女初熟，十三歲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對她說出這樣子的話，因為從小就沒有人會接近自己，更沒有朋友，所以愛情這種事她想都沒想過。
    看到女孩默不作聲，少年有一絲微微的尷尬和沮喪。
    ——那天晚上的事，很抱歉，那時候我太衝動了，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
    ——沒關係的，我會忘掉的，畢竟我最後沒事呢。
    ——如果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絕不。
    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這句話，很多年以前媽媽對自己這樣子說過。
    女孩的肩膀微微顫抖，眼淚隨著臉頰留下，滴在手上。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會保護我？媽媽也說會保護我一輩子，可是她死掉了。爸爸也說過會保護我，可是他想扔掉我，你呢？會不會也有一天……
    ——我說的當然是真的，我會保護你一輩子，不會丟下你的。
    ……
    少年輕輕牽過了女孩的手，緊緊地握著，手指末端傳來女孩手上繭子硬硬的質感，他握得更緊了……
    多年以後，他們再想起當年的場景，心底都隻是滿滿的酸澀。
    當年，兩個一樣傷痕累累的孩子，就這樣子傷痕累累地走到了一起。
    到最後，誰又想過會是傷痕累累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