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冷麵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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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陽光普照,晴空萬裏。園子的春花開得正緊,嫩綠的枝芽吐露著新意,一派生機盎然。府中更是一片喜悅之氣,大家忙活著招待著少爺和少夫人的救命大恩人。
晴嵐醒來覺得精神了很多,傷口也不如昨日那般疼了,餘大夫醫術確實了得。她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院中,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隻覺心情無比愉悅。心裏不禁感歎:活著真好!這次沒有死去,真的很走運!也許是站得時間有些長了,腹側有些隱隱作痛。
她正準備回去,聽有人道:“夫人剛好些,站時間長了對養傷不利。”那是一個陌生的音調,清潤中透著低沉。晴嵐回頭見一襲青衫站在回廊,來人劍眉星目,英挺非常,淡淡胡茬帶著些許落拓不羈的味道,他隻是隨便站在那裏便透出一股瀟灑之氣。
“敢問這位是?”晴嵐詢問。
“在下沈廷,見過夫人。”來人十分有禮。
沈廷!不就是那個救命恩人。晴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向前走進幾步道:“多謝救命之恩!”說罷便要行大跪之禮。她隻覺眼前人影一晃,那人已經來到近前,且截住她的跪勢。如此快的伸手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武功,晴嵐很是吃驚同時又有幾分好奇。隻聽他道:“當年我被仇家追殺,若不是風兄出手相救,怎會有沈廷今日,以後望夫人莫要再言及了。”
聽他此言,之前竟和風嶙雪有著淵源,麵對這位身手了得氣質非凡的大型男,晴嵐不禁想要知道那到底是怎樣的一段故事?她本就不認生,一時來了興趣便跟人家熟絡起來。沈廷是個豪爽之人不拘小節,見她如此友好也不拘束,兩人交談甚歡。原來,沈廷是江湖中人,因厭倦那種腥風血雨動蕩不安的日子便要隱退出來,不想卻遭人仇殺,失足落下懸崖。巧時被路過的風嶙雪救下,之後兩人便成了朋友,後來他隱姓埋名再未入江湖,更名換姓之後走起了經商之路。他此次便是來風家尋風嶙雪商討生意之事,不想在城外見到重傷的兩人。
晴嵐覺得這個人很好,給人感覺像大哥又像朋友,不禁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本是快要到午飯時間,正好一起到前堂去。說著說著不覺間兩人已到了前堂,風源父子遠遠看見迎了出來。
“前兩日忙著照顧晴嵐和嶙兒,一直沒能好好拜謝沈公子,怠慢了。”風源誠懇道。
沈廷道:“風老爺言重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沈兄這邊請。”風嶙雪微笑有禮,引著沈廷近門在桌前落座。其間沒有看晴嵐一眼,這讓她有些失落。
席間除了對沈廷再三表示感謝之外,便是商討生意上的事情。晴嵐知道沈廷原是為了生意而來,救人隻是插曲,而風家父子本就是生意人,對此深感興趣也是正常。對於他們三人投入忘我的商討她聽不太懂,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借著有傷在身,便先行離開了。
回到房裏晴嵐喝了藥又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閑來無事,揪著床簾的瓔珞打發時間,想起飯桌上的風嶙雪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今日,他待人接物規矩禮貌,思想言談淡定成熟,這些都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那稱兄道弟、子盡父孝時的摸樣更是沒有一點兒小孩的影子。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晴嵐想也許是風源怕他在外人麵前丟臉,提前交代過,或者說演練過,反正這小子演技一流,想當初為了要休書讓他哭得稀裏嘩啦抱委屈時,演得那叫一個逼真。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風源應該沒什麼時間來教他,今天的他那麼自然,舉手投足沒有一點刻意的意思,根本不像是之前演練好的。她越想越不明白,索性等他回來問個明白。
傍晚時分,她見風嶙雪還沒有回來便差了銀兒去問,銀兒回來說他正陪著沈公子喝茶要晚些時候。待月到中天他還沒有回來,她又差人去問,被告知他在書房看書不回來了。晴嵐很納悶:他這是發哪門子燒了,從前可沒什麼去書房看書的習慣,最近這是怎麼了。越想越覺得奇怪,便起身去了書房。
皓月當空,柔華萬縷,沉靜的夜透著一絲濕氣。穿過別院南側的月亮門就是書房了,晴嵐在門外停下腳步,記得之前他受了委屈便會來此,可這兩日沒有跟他鬧什麼別扭,不知這次來又是為何?想了一會兒,她提起腳步走了過去。門沒有反扣,推門進去見他正在看書。案頭擺著那個碧綠的鈴鐺。
“小嶙,最近怎麼這麼喜歡學習。”晴嵐邊說邊走近前。
“天晚了,你該在房中休息。”風嶙雪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看起書來。她一時不知該怎麼接下去,他就在眼前,恍然覺得離了好遠好遠。白色藥紗還纏在他的額發之間,那日血流如注的一幕又在腦海浮現。“好些了嗎?姐姐來看看你傷的如何。”說著她的手指已撫上他的額際。自醒來後,還未來的及問他怎麼樣了,也沒有親眼探看一下他的傷情。
風嶙雪突然像觸電似的,一下子躲開了。
“怎麼了!”晴嵐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
“沒有什麼。”他解釋著,卻沒有看她:“家裏有幾筆生意需要我幫著打理,這陣子比較忙,就不回去了。你還有傷在身,先回去休息吧。”
“不休息,我想和你多待會兒,你看書吧,我不會吵你。”她沒有離開的意思,想了一下又道:“這次都是我不好,才連累你受傷,不會怪姐姐吧”
“不會。”風嶙雪輕輕應了一聲,辨不出情緒。柔和的燭光在牆上投下清晰的剪影,硯盤裏墨汁泛著黑亮的光澤。他低著頭繼續看書,旁若無人。
晴嵐忽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說什麼做什麼了,隻是呆呆的在一旁的站著、守著。望著他挺值的鼻梁和清朗的眉目,想著他舉手投足間的笑貌音容,她越發覺得自己對他的每一絲每一縷竟都是那麼迷戀。這就是她的丈夫,那個曾經自己厭惡至極而今又心心念念的人。經曆了那麼多,現在她真的很想念他,很心疼他。情到儂時她不禁上前抱緊他:“知道嗎?當你被盜賊擊倒血灑衣襟的時候,那一瞬我真的以為你要永遠離開了,那種傷心與不舍,那種灰暗與絕望,幾乎將我淹沒窒息。我想我是愛上你了,真的!也許你並不懂得愛是什麼,但——”
“柳小姐,請不要這樣。”未待她說完,風嶙雪已脫開她的擁抱。
第一次表白卻遭到了拒絕,晴嵐感到自己的顏麵蕩然無存,一顆癡心更是從高空墜入了穀底。怎麼會這樣,他不是也“喜歡”她的嗎?不是和喜歡和她在一起嗎?
風嶙雪慌忙扭過頭去,淡淡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還有以後也不要自稱什麼姐姐了。”
他,他是什麼意思!也許是剛才旖旎的氣氛擾亂了人的判斷力,也許是強烈的情感模糊了那些顯而易見的東西。晴嵐早就感覺他不對勁了,直到現在他下了逐客令她才恍然大悟。
“你是誰?”她嚴肅的質問。
他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之後迎上她的目光:“你心裏很清楚,不是嗎!”不經意的挑眉,竟有幾絲輕佻。
頃刻晴嵐的腦海一片沸騰,埋藏已久的帶東西全部翻湧上來,她隻覺一陣暈眩。——藍竹寺、高頭大馬、錦衣華服、輕佻傲慢、出口傷人,一幕幕在腦中交錯閃過,最終定格在麵前這雙清冷的眼眸。——現在的他已不是她之前熟悉的那個“他”了。
“你恢複了記憶,也不傻了,對嗎?”她的聲音控製不住的顫抖。
“傻!”他深深皺眉,顯然很反感這個形容。
“所有的事情你都記起來了,包括我們之間的事情?”即便心中已有了答案,她仍是想確認。
風嶙雪沒有說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
許久之後,晴嵐歎了口氣向門外走去。
——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晴嵐的傷早已好了。沈廷早就在宴後的第二天就離去了,風源得知兒子恢複正常,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之後放心的去臨城談生意去了,整個家除了下人們就剩晴嵐和風嶙雪,平日兩人來來去去經常見麵,卻很少說話。風嶙雪還是天天睡書房,要麼就是去別院。晴嵐和以前一樣無聊,隻是更加煩躁了,覺得度日如年。仿佛每一個時辰都好像一天那麼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這般心煩意亂,更弄不明白從前的那些淡定和從容去了哪裏。原本風嶙雪恢複記憶是一件好事,可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現在的他不可愛了,也不對她好了,甚至連兩人說話的機會都幾乎沒有了。
對於風嶙雪的態度晴嵐做過猜想:也許他不喜歡她,正被這段婚姻所困擾;也許他本來就討厭她,這才躲著不願理睬;也許他記起了之前她做過的那些過分的事情,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即使做了無數猜想,她還是不能確定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經過了那麼多歡笑與淚水,經曆了那麼多生命的坎坷,她終於放下一切,看淡一切,要簡簡單單的跟他在一起相伴到老了。怎奈天不遂人願,又出了這等情況。難道他們真的是無緣嗎!既然無緣,之前何必又生出那麼多事將他們逼到一起。難道以後都要如此下去嗎?
晴嵐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應再在當命運的傀儡了,人生苦短,活著更是不易,沒有多少時間是可以浪費的。她要弄明白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若是喜歡便在一起,不喜歡就散了,誰也沒必要束縛誰。她鼓起勇氣去找他。
“你怎麼來了。”風嶙雪見到她的第一回句話,不溫不火。
“爹過兩日就要回來了,你還不回去住嗎?下人們都在說閑話了,你想讓爹知道了來責問嗎?”她本想說想他了,想讓他回去,可見他冷漠的態度便換了說法,還帶著情緒。
風嶙雪沒有說話,繼續忙自己的。
晴嵐覺得心裏好悶,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咽了下去。不知道哪兒來的火氣,竟甩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