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散發的桂子花香打了個轉，改頭換麵，變成了稍微濃鬱的女兒脂粉香。青煙從帷幔後麵款款而出，淡青色的花紋披帛迤邐飄拂，蓮步輕移間帶著種曆經風塵情場的嫵媚，眼波流轉之處，勾起人內心深藏的情欲。
    “輕綃帕首玉生香，膚圓兩足白於霜。”
    楚清曉早已將目光從淩驀然處收回，她鎮靜心神，看著眼前與相遇之時截然不同的婉約女子，無聲感慨。
    這兩個月以來她究竟經曆了些什麼？
    青煙看見楚清曉也在房間裏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想必是青繹已經提前將大致的情況告訴她。隻見她緩步行至淩驀然身前，柔柔地施了一禮，嚶然說道：“青煙參見殿下。”微微上挑的杏目中燃著熾熱，急切的熾熱。
    楚清曉看見她眼底熱烈的感情時，便知道自己當初的猜測對了大半。情之一物，當真可以令人改變一切。
    “青煙，不必多禮。”淩驀然虛扶了一下青煙，示意她入座。
    青煙對著淩驀然嫣然一笑，盈盈坐下。
    她此時才有空理會楚清曉。
    “清曉，想不到我們又見麵了。”她禮貌地對楚清曉一笑，縱使稱呼與兩月相遇之時沒變，但仍掩飾不住語氣的疏離客氣。
    “是啊。我也料想不到。”楚清曉在心中苦笑，然臉上還是平靜無瀾。
    當淩驀然告訴她有熟人來訪的時候，她便猜到此人應是青煙無虞。
    醉夢居新一代花魁，順王淩順然的新寵。
    淩驀然安插在順王身邊的臥底。
    楚清曉來到芙水國第一個共患難的朋友。
    這麼多重的身份，複雜得令人招架不住。她見到青煙，本想痛快地與之一聚，談談各自的近況，品茗賞月，下一盤棋或是什麼的，然而，腦海中想像的情景總是太過美好，美好到連現實都忍不住嫉妒，前來破壞殆盡。
    楚清曉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過於不切實際，以青煙現在的身份與心情，和她促膝長談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她緩緩地喝了口茶，遮住唇角的苦澀。
    “青煙今晨得知殿下傍晚便會到達懷芙京，所以特借林員外樓船宴請作為幌子，前來迎接殿下。想不到今晚的宴會舉行了那麼久，害得青煙錯過了為殿下洗塵的時辰。”青煙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始終鎖緊淩驀然。
    楚清曉想起剛才從江上傳來的鶯歌燕囀，心中明了。原來這其中出席宴會的便有青煙。
    “嗯。”淩驀然隨意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楚清曉，然後說道：“本王已知你和清曉在落焉城時早就認識，也不作客套了，現你說說你的近況如何。”
    “是。”青煙低聲答道。“近段時日，順王仍是和以前一樣，以醉夢居作為據點，經常與朝中的黨羽密談，商量事情，暗地裏還是喜歡逼良為娼，他與太子的交易也沒有終止，一切基本維持常態。”
    淩驀然微微頷首，接著問道：“你的身份，二皇兄他是否有所懷疑？”
    青煙沉吟片刻，才答道：“根據順王對我的態度，青煙認為他尚未懷疑。”
    淩驀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溫雅一笑，說道：“如此甚好。但是，”他隨即斂了斂唇邊的笑意，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繼續說道：“接下來的兩個月你務必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與‘青集組’傳遞情報時也要盡量小心。別因一時疏忽暴露了身份和行蹤。”
    “是。青煙知道。”青煙聽著淩驀然認真慎重且帶著關心的叮囑，滿懷喜悅，還有兩個月，她便可以大仇得報，脫離苦海。
    楚清曉不著痕跡地偏了偏頭，她有點看不下去，青煙臉上、眼中滿滿都是少女含羞歡喜的笑意，如此洶湧澎湃的感情幾乎都要令她這個局外人窒息，她不知道淩驀然如何能做到泰然自若、視而不見。楚清曉不相信以他本身敏銳的觸覺會察覺不出青煙對她的情。或許青煙最終自願去醉夢居擔當內應，這其中的“自願”便包含了淩驀然利用她對他的深情。誰知道呢？
    自古以來，最是無情帝王家。
    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從來就是身於高位者最慣用的馭人手段。
    方才在淩驀然眼中看到的點點清波當真惑人，現在想來不過是一場幻夢。自己怎麼能奢求一個浸淫權力多年但又擱淺在灘上的皇子對自己有朋友之情呢？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簡單直接的利益關係。什麼友誼，簡直是天荒夜談。
    楚清曉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這世界縱是無情亦有情。
    夜真的深了，連花都沉入睡夢中，不再散發動人的馨香。
    ps：今天終於兩更了，累啊，風華驚落也出了新的一章，可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