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試探
    疏雨閣
    春雨貴如油，簾外淅淅瀝瀝的下著疏雨。一根一根似少女身姿般輕盈，如明眸般玲瓏剔透，敲在簷上似幽穀黃鶯般婉轉動聽。一彎碧色皆亮眼如洗，懷抱中的一汪清水皺起了相思，點點滴滴，潤入眼裏，愁入心裏。
    煊翟著著半舊的螭紋絳衣端坐著。如墨長發皆用一支白玉簪束起，儒雅的麵龐擎起一抹淺笑，玉色的手執著一把紙扇抵在如削的下巴。整個人如若三月春風般沐人清爽。粉色的薄唇輕啟：“蕭先生可有何見解？”
    蕭朗並不急著回答，隻是端起桌上的煙雨清韻釉下茶杯，仔細的揭開茶蓋，登時一股茶香撲鼻而來，清醇誘人。飲一口便覺通體舒暢。心下一陣感歎。一番品嚐後，蕭朗方才放下茶杯，笑道：“王爺，這明前龍井確是珍品，千金難換，沒想到今兒竟嚐到了。蕭某在此謝下了。”
    煊翟平靜的麵龐笑意更甚，執扇的手翻舞，一幅山水畫展現眼前：“小王聽聞蕭先生對董源先生的畫深有研究，小王前日有幸得到了這幅《瀟湘圖》。還不知是真是假，可否請先生鑒一下，也好讓那呈現的人領了賞錢去。”說完，就將手中的紙扇合攏，遞與鄰座的蕭朗。
    蕭朗頷首，接過紙扇，眼中一亮，扇骨觸手微涼，竟是上好的瀟湘竹所製，展開紙扇，一幅悠遠的山水圖恍然滿目。畫中山巒連綿，雲霧暗晦，山水樹石都籠罩於空靈朦朧之中，顯得平淡而幽深，蒼茫而深厚。岸邊船中幾組人物，遠處坡下有張網的漁人和船隻。此畫以花青運以水墨，清淡濕潤，山石用筆點染，而山坡底部用披麻皴，顯得渾厚滋潤，江南山水的草木繁盛，鬱鬱蔥蔥俱得以表現。蕭朗一邊感慨一邊搖頭。
    “嗯，看來本王要好好懲治那獻諂的庸人。”煊翟怒意的說道，臉上卻一派平和。
    蕭朗急忙伸手攔住煊翟，大笑道：“誒，王爺且慢，這幅千真萬確是董源的《瀟湘圖》。王爺真是讓蕭某大開眼界啊。”
    “哦，蕭先生若是喜愛，小王便割愛與先生。”煊翟清然道。一雙眼眸中逼出晶亮的光芒，似旭日瀉下萬丈光芒。
    “那蕭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哈哈。。。”蕭朗並不推卻，將手中的紙扇塞入衣袖中，起身做了一揖，“多謝王爺割愛。”
    “蕭先生是說哪的話。”煊翟亦起身，做了一揖，扶著蕭朗坐下，自己也坐下。
    “王爺，蕭某聽聞，文丞相昨日告了假，今日就動身出城了。蕭某認為其中必定有蹊蹺。”蕭朗斂容，一套素色儒服著身，領單和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絲蔓紋，長髯花須，一派清風道骨。
    “蕭先生所言甚是，據小王所知，文丞相每年四月便會告假回鄉拜祭祖先。卻不知這祖先是否真在。”煊翟下意識的用拇指撫摸著中指上的薄繭。
    “這丞相年年去拜祭，也似乎。。。”蕭朗的眸中透出一絲精光。話語也漸息。
    “隻是丞相。。。”煊翟欲言又止，目光流轉似在顧慮著。
    “王爺莫憂，此次先派人追蹤，若是真有什麼隱秘，再做對策也不遲。”蕭朗沉吟片刻答道。目光不疑的鎖住煊翟，“王爺，天下女子多如是，那文靖襲已。。。”
    “蕭先生，本王敬你如師。”煊翟執杯素手隱隱顯出青筋，“本王的私事，還不用你來操心。”
    蕭朗驚愕的看著煊翟，不過片刻就晃過神來。心中已經做下了打算。要讓煊翟徹徹底底對文靖襲死心。否則，寬袖中的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屋中的氛圍愈加沉默，蕭朗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蕭某告辭。”不做停留便離開了。
    煊翟望著蕭朗離開的背影，冷漠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似是冰冷的刀刃，又像受傷的小孩般，種種情感皆落入熠熠的眸中，黑曜石般的瞳孔，閃過一絲陰影，透出殺人的血腥。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
    一場春雨一場愁。森綠的植物在這裏好像下了魂咒般，死氣沉沉。
    梧沉立在廊下。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臉色漸漸轉白，，羽翼般的睫毛輕輕扇動。孤單影隻的她仿若一碰就倒。痛苦的閉上眼，閃過腦海的一幕幕讓她又不得不睜開眼。單薄的身子輕晃。身側的手緩緩攥緊，銳利的指甲刺入肉中，不知感覺。隻是心上的痛楚卻一陣陣的漫上來。令她無從遁逃。為什麼會這樣？一遍遍問著自己，卻讓自己陷入了一重又一重的迷霧。難道隻能求助與他？她轉身凝重的望著身後的宮殿，看來。。。隻能這樣了。。。
    打定主意的她，堅定的離開了這座宮殿，稀疏的雨滴將她來去的痕跡盡數抹去，隻留下死寂了數十年的宮殿，安養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