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北荒四大祭典之一的聖元節，百年前，這是初代聖王統一三十六部的日子。
    “感覺怎麼樣？”隨手將門掩好，天氣逐漸轉冷，昨夜裏地上還結了薄霜。
    “他要回來了嗎？”
    白蘇答非所問道。雖然身子還有些虛弱，但他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隻是提起那個人時，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戰栗。因為帶了前世的記憶，其實在我看來，祈夏和北荒並無區別，畢竟人都長得差不多，至多是南北之分罷了，說不定許久之後，又會變成一個國家。不過我可以明白白蘇的感覺，畢竟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
    “左右就這幾日了。”我想想還是老實回答。
    前線的戰事基本結束，我本以為會再過些日子，祈夏內亂，賀蘭耀不僅將入侵北荒的軍隊打了回去，還趁勢攻入了祈夏境內，我以為賀蘭情怎麼也得等占足了便宜才撤兵，誰料一向保持中立的燕月突然發兵援助祈夏，兩方僵持不下，最後隻好各退一步，簽了一堆條約，約莫是些打開通商關口的事情。
    這仗也真是，開始的莫名其妙，結束的匆匆忙忙。再過幾天就是聖元節，想來那人急招賀蘭耀回來，是要趁著大典確立了他的地位吧。
    白蘇沒再說話，隻是低下頭輕輕撫摸腕上的疤痕，樣子有些蕭瑟。
    “小嵐兒，拜托！！你一定要救救我。”下一刻，烏洛蘭緋依姑娘瞪著她那對渾圓的貓兒眼睛，極其可憐地看著我。
    忍不住痛苦地扶住額頭：“你總是好事想不起我……”
    烏洛蘭是言祭一部的王姓。即掌管語言的祭司，遠古的蠻荒時代，北荒的曆史多是由人們口口相傳，所以，所謂言祭即是史祭。
    言祭一部居住在王都的最東邊，那裏，是月亮升起的地方。
    木柵欄圈起的領地，中央是用各式石板刻成的浮雕組圖，約莫說的是被北荒的神話故事。有不少孩子在其中嬉戲，但大人卻不是很多，是了，馬上就要到聖元節了，他們都要忙著準備吧。
    緋依極小心地領著我繞過眾人，不遠處，是一排類似廟宇的地方。我們從一處偏門進去，裏麵很普通，正殿上是一尊供奉的女神像，四周牆壁上都是壁畫。
    “都是我家老頭啦，不許族人們幫我，害我隻能拉外援。”緋依一邊碎碎念，一邊觸碰了什麼機關，一聲輕響之後，地麵裂開了一道口子。
    “有樓梯，你小心一點啊。”我吃驚地跟在緋依身後，慢慢順著石梯走下去，待再下一層之後，上麵那層竟慢慢收縮上升了。下了大概三四節的樣子，緋依推開前麵的石門，轉頭道：“到了。”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鑲滿石室頂部的夜明珠，淡淡的熒光照得整個場地猶如白晝。很顯然，這是個書庫，敦實的烏木做成架子，那些堆積了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古籍散發出時光的味道。石室的牆壁摸上去光滑而溫潤，並沒有一般石質的寒涼。環視四周，四麵牆壁上滿是壁畫。
    但最讓我吃驚的是，整整一石室的書架，有近一半都倒在了地上！我禁不住連連抽氣，不敢置信地問道：“這就是你說的不多？！”
    烏洛蘭緋依含羞一笑，輕輕點下頭。
    “天！你是怎麼把這搞成這個樣子的？”我簡直悔得腸子都青了。
    “真的不能怪我啊，誰叫老頭要把我扔到這裏的。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曆史，我是……”她小心地四處張望一下，然後叫苦道，“拜托，我是標準的理科生啊！！”
    莫奈何，來都來了。我隻好按照緋依說的，用機關慢慢吊起書架，然後按她教得方法將散落的書籍整理歸類，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將一摞整理好的古籍搬上架子，我好奇問道：“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多夜明珠？”
    “這裏不算多了，”緋依有些惋惜地說，“可惜你沒辦法進地宮，到那裏看一眼，你就知道什麼叫做人間奇跡了。”
    “我看這裏都已經很神奇了，明明是地下吧，可一點都感覺不到氣悶，溫度也很適宜。”
    “其實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也被驚到了呢，所以說古代人民最厲害了。說起這個，你知道北荒的意思吧。”
    我想了一下：“你是說‘那若般依爾’。”
    緋依笑著點點頭，“就是月之女神的祝福，或者月神的恩賜。從這裏再向東的大雪山上，盛產夜明珠，他是我們北荒的聖山呢。”
    聖山？我遲疑著問道：“就是，有祈神殿的那座山？”
    “嗯。”
    盛產夜明珠啊，真後悔，早知道那三天讓驚雷去滿山找找了。
    從沙漏裏的時間來看，大約下午了。我敲敲酸疼的肩膀，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雖然不想說泄氣的話，但按事實來看，依照我和緋依的工作量，要把這裏收拾整齊，沒有十幾天根本不可能。
    對麵牆上是一隻巨大的妖獸，不知用的什麼材質，那瑩白的顏色竟似月光一般皎潔。我仔細數了數，九條尾巴？是九命貓還是九尾狐呢。再往下看，還是那隻妖獸，不過背景是一輪圓月，北荒崇拜月亮，這圓圈總不會代表太陽吧，我有些好笑地想著。月亮裏是位高貴的女神，她正親昵地撫摸著妖獸的背脊。再往下……這是什麼東西啊？蛇還是蟲子。越看越看不明白，雖然知道以前的人們描繪東西都比較簡單，但這個委實抽象過頭了。
    順著壁畫一路看過去，終於又有幾個比較形象的人形了。一個男人，背有巨翼的；兩個男人，一個戰士，一個祭祀；混亂的戰場，戰士在前方殺敵，祭祀正對月祈福。
    正當我沉迷在這些古老的壁畫中時，突然聽見緋依說：“你在看什麼？”
    “這兩個人是誰？”我指指牆上的畫問她。
    緋依走到我旁邊，仰頭看著牆壁道：“初代聖王和他的祭祀。遠古的北地……”
    遠古的北地被異族侵略，各部民族受盡壓迫，苦不堪言。如同所有的傳說故事一樣，混亂的時代出了一位偉大的英雄，他統一了當時最強大的三十六個部族，共同對抗外敵。而他的祭祀則向月神請求，月神憐憫她的子民，降下神使幫助他們，最終，兩人共同創造了現在的北荒。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也許她沒發現，她在講述那些故事的時候有多興奮，也許，她並不像他認為的那樣，對曆史全無興趣。
    “對了，傳說他們就葬在地宮裏呢。”
    我忽然覺得很好奇，“祭祀，那北荒現在怎麼好像隻有聖女？”
    緋依也很迷茫地點點頭，“是呢，其實除了初代祭祀是男人，其餘每代均為女性。為什麼……”
    看她那一副苦惱的樣子，我好笑地拍拍她，“好了，挑個美女出來不是更有說服力。你還不餓？”
    “對了，你在這等等，我去去就來。”緋依似是回過神，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留下我一頭霧水。
    空曠的石室轉眼隻剩下我一個人，淺藍地光線有些冰冷，仿佛連吸進的空氣都冷了幾分。我不敢隨意亂動，萬一觸動了什麼機關，豈不是自討苦吃。可不知為什麼，我卻有些控製不住地走到那副巨大的妖獸圖下。
    “好美……”
    手指慢慢描摹上那華麗的線條，是誰在耳邊歎息……
    突然，有一隻手搭到我肩上，我反射性地回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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