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太妃殿下的晚膳異常簡單，幾樣精致小菜配上白米清粥。
    “味道如何？”
    “很好。”我滿意地誇獎道。我喜歡吃，但講究不多，這幾樣都是清淡的南方菜，這麼熱的天氣，正好刮刮肚子裏的油水。
    “喜歡就好。”皇太妃看起來很高興，有些感慨道：“這裏總是吃得油膩，難得清淡些的又沒人喜歡。總算碰到個理解的人。”
    “殿下是？”
    “燕月。”
    燕月？難怪呢，總感覺這裏的風格同陌陽類似，但又有所不同，原來是燕月啊，都是水鄉之地，總會有些相似之處。
    “聽說燕月是個美麗的地方，一年四季溫暖如春。”
    “是啊，沒有那個地方，能比得上燕月的美麗……”思鄉的人總是容易陷入回憶，說起燕月，皇太妃的眼神變得有些朦朧和哀傷，“……人……更美……”最後幾個字近乎歎息，我幾乎聽不清楚了。
    “老說這些做什麼。”女人臉上近乎失態的情緒很快一掃而空，然後含笑看著我，“是不是很奇怪，哀家邀你來用膳？”
    我想了想還是老實地點點頭，“有點。”
    “因為哀家想知道，能讓我那兒子癡迷如此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她的眼神逐漸銳利，能在後宮生存下來的女人，遠比她們表現出的危險。
    我沒有回答，隻是迎著她的目光看去，有些話，不一定要用嘴說。
    “又是個傻孩子……”良久，皇太妃歎息一聲，“那個孩子，也是這麼回答哀家的。”
    我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驚喜。
    “楚青嵐，”她也許看出了我的喜悅，憐憫似地看著我道：“如果哀家隻是一個母親，也許我會為了我的兒子而答應，隻可惜，除了是一個母親，哀家還是這北荒三十六部的皇太妃。而那個人，除了是一個愛你的男人，還是這泱泱大國的一國之君。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真的聽到這番話時，還是有種苦澀的感覺彌漫全身。
    “我不會放手。”嗓音在一瞬間沙啞下來，手心裏有一種粘膩的感覺。我不要放手，不要！那人答應過，他不會放手的。國家又怎麼樣，百姓又怎麼樣，那些與我無關，我隻要一個愛我的人。
    皇太妃猶豫了一下道：“其實，先王也曾有過男妃……”
    “不可能。”我忽然冷靜下來，冷冷開口。即使相愛，我們也是平等的，我們隻會是彼此的唯一。
    “你該明白，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帝王之愛。”
    “我信他。”
    那一瞬間，我看見她的眼裏寫滿震驚，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羨慕，她無奈地笑了。
    “楚青嵐，你被保護的太好了，你根本不明白該怎麼活在這世上。知道嗎？你的天真會害死很多人。”
    我沉默不語，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接下去。一陣讓人憋悶的安靜之後，皇太妃疲憊地揮揮手：“行了，先退下吧。”
    從心底而言，我對這個女人充滿愧疚，我能夠感覺到，她是一個好母親。怎麼辦，賀蘭情，為什麼總有人會受傷？
    心情黯淡地出了楓情殿，不太遠的地方，泰竺正提著燈盞等候，我有些奇怪，不是讓他回去了嗎。正想提步走過去，我忽然注意到，他手裏提的燈似乎有些不同，裏麵泛出柔和而清涼的熒光。再細一瞧，那光線後的暗影處，那人正專注凝望著我。
    “真會享受。”我瞥了一眼那燈籠，果然，裏麵是個鴿卵大的夜明珠。
    “物盡其用而已。”賀蘭情從泰竺手裏拿過燈籠，含笑道，“可有興趣秉燭夜遊？”
    “客隨主便。”
    夜裏起風，卷著暑氣撲麵，禁不住出了一身汗。我們兩人靜靜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也許都在等對方開口。
    我知道，我的心亂了，即使嘴還在逞強。我可以不在乎天下人悠悠之口，卻不能拿賀蘭情的江山去賭，有誰能接受一個獨寵男人的帝王，即使前世那個開明的時代，人們尚不能完全接受同性戀情，更何論現在。
    我看著距我半步的賀蘭情，燈籠中淺藍色的光芒印亮了半邊臉，俊美卻冰冷，就是這個人嗎？也許再堅持下去，又會重蹈覆轍……值得嗎？
    突然，他停下腳步，似感應到我的視線一般回過頭來。
    “賀……”
    俯下身來的人有著讓人驚歎的容顏，每一筆都經過細細打磨，最美的永遠是他的眼睛，我總會在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矛盾的眼神，明明看上去是堅不可摧的寒冰，可一旦融化了那層堅冰，裏麵便是溺死人的暖流。瞬間怔忪之後，我狠狠扯住他的頭發，大力吮咬，像是要將口中的唇舌吞下肚子，直到口中傳來淡淡血腥，方才驚醒。
    “母後沒讓你吃飯嗎？”他愣愣地看著我，嘴唇紅腫的樣子意外可愛。
    楚青嵐，你可知萬事皆有因果，如果不曾種下惡因，又怎麼會有惡果。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了菩薩的歎息，隨即更加好笑，我前世是幹了什麼天理不容的惡事，一世蒙冤慘死，這世怕也落不得善終。可是放不開啊，這個人，怎麼舍得……
    “賀蘭情……”我執拗地看著他，手指輕輕壓住他滾燙的唇，有種莫名的饑餓感，也許我是真的餓了，但應該不是胃。
    “賀蘭情，”機械地重複一遍，望進他沉凝的眼底。
    “賀蘭情。”
    第三遍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握住他的手掌，“你不是要炳燭夜遊嗎，站著幹嘛。”
    相貼的皮膚因為出汗而變得粘膩，要是，能一直這樣貼在一起就好了。
    濃密樹叢中，一個瘦小的身影默默注視著兩道人影漸遠。
    “殿下？”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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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這章整整卡了一個月啊T^T我在想到底怎麼才能寫出那種轉變，腦中補畫很簡單，但轉成文字實在是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