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懶得同他說話，低下頭接著處理手裏的藥材。
    “應公子似乎不是很歡迎在下啊。”莫良辰用委屈的聲調說。
    廢話！我捏緊手裏的藥鍘，深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滅了他。
    見我不理他，莫良辰倒是很自覺的找了張凳子坐下，一臉好奇地看我處理藥材。他沒說話，可單是被這麼個人盯著，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放下藥鍘，我不耐煩地看著他，“你到底有什麼事？”
    “沒什麼，”莫良辰笑得真摯，“隻是想提醒楚公子一句，玩的開心了也別忘了辦正事。”
    我冷笑著反問，“那種齷齪事也算得正事？”
    莫良辰也不生氣，隻是掏出個墜子擱在桌上，“楚少此言差矣，自古成大事者何必拘泥於小節。”
    說著起身瞥眼我的脖子，笑得曖昧，“看來殿下倒也疼你的緊。”
    我抬手略一遮擋，有些嘲諷地看著那人，“像莫公子這等大人物，還有閑工夫來管這小事？”
    莫良辰無奈地攤下手，“看來主人家不歡迎啊，那區區還是先告辭了。”
    等莫良辰離開了，我拿起桌上的東西，紫檀的小豬憨態可掬，想來是被主人把玩久了，表麵早已變得光滑油亮。由陌陽最好的絲線坊製做的穗子還是顏色依舊，隻是主人卻早已不知身在何處。
    慢慢合上眼睛，大哥，你要平安無事啊……
    賀蘭情的寒毒慢慢加重，但因為聖王病危，聖女必須時刻呆在王宮內，所以解毒的事情隻能由我一人來做。早先就不怎麼相信我的圖河不斷勸說賀蘭情，讓他換個大夫。其實我又何嚐不想，眼看著這人因我之故命在旦夕，心裏竟然比前世冤死在牢裏還要痛苦幾分。奈何“蝶吻”的毒性實在不是一般人能解的，摩耶赫羅裏，名氣最大的幾位大夫都被帶進宮了，剩下那些實在不是可選之人。
    每每見著那人被寒氣折磨的麵無血色，心髒就會跟著抽痛起來。我開始有了恐慌的感覺，是不是太過在乎了？這個人，初見時像是隱忍的野獸，滿身血腥讓我不寒而栗，再相遇時，卻已鋒芒初露，鋒利似寶劍。在楚家的對決，無厘頭的冷笑話，前往北荒的一路相護，解毒時的朝夕相伴，那抹紫色恍若毒藥點滴滲入，再回神時，早已糾纏於心。
    從莫良辰那拿來的藥近幾日已經停了，依那人意思，賀蘭情中毒已深，實在沒必要再在這敏感的時刻冒無謂之險。莫良辰不愧是老狐狸，日夜守在賀蘭情身邊，那副悲切的樣子，任誰見了都會讚歎一句忠心可嘉。雖然賀蘭情的具體情況隻有幾個比較親近的人清楚，但整個王府早已惶惶不安，來往的仆役丫鬟也都是一臉緊張。這期間全虧管家全力安撫，真是人不可貌相，初見那回這人不過是個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如今看來著實有些手段。
    我現在基本整日呆在藥房裏，有時驚雷會帶回一些外麵的消息，聖王病危，三王子中毒，相鄰的祈夏蠢蠢欲動，沒一個是讓人安心的。
    賀蘭情近來整日臥床不起，即使在屋子裏點了幾個火盆，可毒性犯起的時候依舊冷得厲害。“蝶吻”發作時，寒氣侵入內髒，那從內部被一寸寸凍住的滋味不是一般人受得了得。
    “應公子，主上冷得不行啊！”管家良叔著急地看著我，一張憨厚的臉布滿愁容。
    “聖女還是沒辦法過來嗎？”我問一旁的緋依。
    紅衣女子滿麵苦澀，“不行。王上病危，監國下旨，除非有他或者王後的手諭，否則任何人不得進出王宮。”
    不斷扭轉著手中的如意扣，我對二人安撫笑笑，“總會有辦法的。”
    掀簾進了裏屋，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床上的人麵白如紙，嘴唇泛紫，聽見我走近了睜開眼，纖長的羽睫上掛著一層水霧，看起來煙水蒙蒙，“你來了……”
    “還疼嗎？”在床邊坐下，我搭上那人腕脈。
    “還好。”賀蘭情勉強一笑，顯得有氣無力。
    把手放回被子裏，我把被子壓壓好，寒氣擴散的速度越來越控製不住了。
    我不敢看那雙暗紫的眼睛，隻得移開視線，“別擔心，會有辦法的。”
    “嗯，我知道。”
    “你倒還真是相信我。”咬住內唇，我酸澀的自嘲一句。
    那人將手從被子裏伸出來，骨節分明的手指纏繞在我手上，往日暖人的掌心終也變得冰涼。賀蘭情費力地把手抬到唇邊親親，微涼的唇落在指尖上宛若蝶翼，一對紫晶像養在水中般溫潤，“因為是你啊。”
    “怎麼，後悔了？”莫良辰趁著四下沒人的時候問我。
    我淡然看他半晌，直到他的假笑再也掛不住了，方才幽幽開口，“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後悔的。隻是都到這份上了，閣下還是不願告知家兄的下落？”
    莫良辰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楚少放心，待事成之後，區區必當遵守諾言。”
    如意白玉在指尖旋轉著，我垂下視線瞧去，“那有勞莫兄了。”
    我有些好笑地著看那人離去的背影，這人倒還真是自信，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擰開藥箱底部的暗格，裏麵是一些應急的藥物，隻是效用過於猛烈，一般不可輕易使用。取出一枚暗紅瓷瓶，粉嫩的桃花妖媚盤旋其上，所謂暗香盈袖夜銷魂，想不到我也有用上這東西的一天。
    袖口被小狐狸咬住了，一向知道這小東西有靈性，如今從他眼中看到明顯的反對，不由更覺萬物神奇，苦笑著拂過他華麗的皮毛，“錯是我犯下的，總該由我彌補才是。”
    袖口輕揮，小銀掙紮一下，終還是沉沉睡去，迷藥的分量應該會讓它睡上幾個時辰。
    把小東西放到床上，我整整衣袖。
    大哥……不行呢，我果然還是不能眼看著那人這般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