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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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後,FISH樂隊一舉成名。秦儀見到我,特地誇了我一句:“小夥子,行啊!”
除了李明耀每天忙著約會不同的女生之外,我和馮蕭的生活並未多大改變。每天大部分時間,泡在網吧裏麵玩魔獸爭霸,開始是對戰,後來更多的是玩RPG地圖,直到發現最有樂趣的DOTA。
在夏冰的聯係下,我們在學校附近的格桑酒吧每周一三進行演出。酒吧的老板娘是個約摸三十多歲的女人,姓謝名妤,長發微卷,有著歲月沉澱後的成熟與優雅。
每個夜晚,她都坐在吧台上,端著自己調的酒,聽著音樂靜靜發呆或抽潔白而細長的ESSE,風姿綽約,偶爾有客人上來搭訕,應對從容。
沒有課的早晨,通常窩在被子裏麵睡覺。周二的清晨,我美夢正酣,忽然,手機響了,我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聽到夏冰的聲音,“餘言,陪我去服裝批發市場”。
睡夢被人打斷是痛苦且容易暴躁的,我睡意正濃,嘀咕了一句“我要睡覺”,掛斷了她的電話,繼續蒙頭大睡。
忽然,對麵床上的李明耀扔了一本書砸過來,他對我吼道:“餘言,夏冰一直在樓下叫你,你沒聽到嗎?”
我側著耳朵傾聽,果然,樓下夏冰在喊我的名字,“餘言,餘言……”在拿被子蒙住頭之前我說:“讓她喊唄,大家繼續睡覺。”
馮蕭和孔令方一人丟了一本書砸我,“吵死了!我們還要睡覺呢!你要再不下去我們就把你扔下去!”
我強撐著起床,估計由著夏冰繼續喊下去,不光我們寢室的男生,整棟樓的男生都想把我從窗戶扔下去。
我胡亂地穿好衣服,臉也沒洗牙也沒刷,直接走到了樓下。站在她的麵前,不耐煩的問:“幹麼?”
她盯著我的頭看半晌,我摸了摸腦袋,新長出的發茬密密麻麻地紮在手上,硬如針芒,像一隻刺蝟。她笑著說:“想不到你頭發長得蠻快的嘛!”
這意味著我馬上要擺脫光頭形象,不然別人總以為我們FISH樂隊是玩搖滾的,其實,FISH樂隊並無任何屬性,隻想唱自己覺得好聽的歌,娛人娛己。再則,頂著光頭走在路上,回頭率太高了,被人注視的感覺如芒在背,很不爽。
夏冰讓我陪她去服裝市場,她想進一批衣服擺地攤。我跟著夏冰,穿越整座城市,來到位於城市另一端的服裝市場。
市場中大大小小的店麵上百家。走走逛逛下來,我已經累得氣喘籲籲,而夏冰卻如閑庭信步。每跟著進一家店,隻要有凳子,我就一屁股坐下——陪女人逛街比爬山都累。
痛苦並不會因為你覺得痛苦而停止,我隻能繼續苟延殘喘跟著夏冰繼續遊蕩,手裏大包小包的多了起來,成了名副其實的搬運工。她在前麵逛得悠閑自在,我在後麵大呼小叫,“可以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夏冰向著靠近出口的一家店鋪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逛完這一家就回。”
我一聽,萎靡的精神立刻振奮,緊跟兩步追到了店裏。她進店之後直接問:“老板,還有白T恤沒有?”
老板笑得格外燦爛,連聲說有,有,有。我要是老板我也會高興,都已經十一月份了,天氣轉冷,幾乎沒人穿T恤了,能賣出陳貨,不高興才怪。
“要幾件?”老板熱心地問。
“你有多少都拿出來吧。”夏冰麵不改色地說。
老板從店鋪後麵的庫房裏麵抱了一疊白T恤出來,在櫃台上一放,豪氣地說,“隨便挑!”
夏冰一邊挑一邊問:“多少錢?”
“看你這麼漂亮,算你二十塊錢一件。”老板說道。
夏冰默不作聲地繼續挑衣服,我在一旁插嘴,“老板,再便宜些啦,我們都是學生,沒什麼錢的,十塊塊錢一件吧”。我牢牢地記住了老媽教我的買衣服對半砍價的策略,並付諸實施。
夏冰抬頭瞪了一眼,我識相地閉嘴了。我容易嗎,還不是為你還價,結果還不招人待見。
“這些衣服我全要了。”夏冰指著挑好的T恤,“你看我一下子買這麼多,給我一個優惠的價格吧。”
老板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樣吧,我再給你便宜二塊,八塊,最低價了!”
夏冰隻是笑了笑,並不說話。像一個微笑的殺手,在敵人最舒服的時候給予致命且淩厲的一擊。老板試探著問:“你覺得出多少價格合適?”
“五塊錢。”
我簡直懷疑我聽錯了,這砍得也太狠了吧!太匪夷所思了,有人這樣還價嗎?
“一斤。”她略作停頓後,吐出了後麵的兩個字。
簡直是匪夷所思,我覺得我快要瘋了!這樣的價格怎麼可能?!
夏冰絲毫不理會石化在當場的老板,信心滿滿地說:“你們的衣服進的時候都是按斤進貨,況且你這T恤已經是陳貨了,放在倉庫也是放著,能賣掉就不錯了。我呢,是打算在學校賣衣服,以後會經常到你這來拿貨的,這次你就便宜賣給我咯。”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老板肉痛地歎了一口氣,“算了,我今天算是碰到厲害的了,就賣給你吧,以後多多照顧我生意”。
居然談成了,我再一次認識到了夏冰的彪悍。我和夏冰帶著貨物連拖帶拉,氣喘籲籲走出了服裝市場。夏冰堅持決定要坐公交車回去,從這裏到公交站牌足有五十米遠,我是連一步都不想動了。
“夏冰,還真看不出來啊,你居然如此節儉,這種情況都不願意打車,拎著這麼多大包小包,公交司機可能都不願意讓我們上車。”
我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出租司機問:“到哪?”
“J大。”
“一口價,八十。”
“成。”我隻想快點回去。
打開後備箱將衣服放進了車裏,我對她說:“進來吧,我掏錢。”她拉著臉,不高興地坐了進來。
在車如流水馬如龍的路上,出租車司機駕著車不停地蛇形扭動,穿插,超車,一路狂飆,把出租車當賽車開,半個小時就把我們送到了J大。
我掏出錢包準備付錢,取了一張五十的三張十塊的,夏冰從我手中抽出五十塊錢丟給司機,推著我說:“下車!下車!”
司機不樂意了,舉著手中的錢嚷嚷道:“明明說好八十的,怎麼給五十?”
我正欲遞上剩餘的三十塊錢,夏冰一嗓子吼過去,“別以為老娘不知道,從服裝市場打車過來撐死四十塊錢,你居然開口要八十,給你五十就不錯了!”
出租車司機被頂的無話可說,等我從後備箱取完東西,立刻一溜煙地駛遠了。夏冰恨鐵不成鋼的對我說,“就你傻!一點都不還價!”
我訕訕地笑,不作應答。
三日後的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我和幾個同學抱著籃球衝出教室。
“餘言……”夏冰叫得挺大聲。
一幫男生在一旁等著我,她走了過來明知故問:“要去打球啊?”
“是啊?什麼事啊?”
“請你幫個忙,幫我一起賣衣服啊,我一個人拿不動。”
我打小就麵皮薄,擺地攤這種事,比讓身高一米七六的我扣籃的難度係數都高,我委婉地拒絕,“他們都在等著我打球呢,擺地攤我就不去了。”
王宇翔那幫男生在一旁起哄:“去吧去吧,跟美女擺地攤去吧。我們就不破壞你們倆約會啦。”我還來不及辯駁,他們呼朋引伴地直撲操場而去了,把我一個人出賣了。沒辦法,我隻能跟著夏冰走了。
學校對麵的超市廣場周圍常年被小商小販或其他賣東西的同學所占據,我和夏冰帶著衣服過去的時候連插腳的地方都沒了。
我見狀趁機說道:“第一天擺攤,經驗欠缺,來晚了沒占到位置,要不我們回去吧。”
夏冰得意地笑了笑,“你以為我像你那麼傻,我早占好位置了”。
靠近地下通道出口的欄杆旁,一個女生將絨布攤在地上,上擺滿了小飾品。夏冰走了過去,笑得花兒一樣燦爛,“同學,你是新來的嗎?”
女生怯怯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是啊,我剛來這擺攤沒兩天。”
夏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難怪你不懂規矩。”
女生惴惴不安問:“怎麼了?”
夏冰指了指她身後的欄杆,上麵掛著一把大鎖,“這是我們用來占地的鎖,在這旁邊掛上了一把鎖,就說明這個地方已經被我占了”。夏冰掏出了一把鑰匙,插進了那把鎖裏麵,哢嚓一下打開了。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才擺攤沒幾天,不知道這些規矩。”她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以前看到那些鎖,我還以為是鎖自行車用的,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是占攤用的。夏冰也是第一天才來擺攤,倒是把擺了幾天攤的人唬得花容失色。
夏冰大度地說:“你別撤了,現在你也沒有地方可以擺攤了,你往旁邊讓一讓,給我留些地方就可以了。”
女生感激地笑了笑,我上前幫她將攤點向旁邊挪了挪,然後把夏冰的衣服掛在衣架上,在地上鋪了一塊絨布,將衣服一件件擺上去。我才發現,前兩天買的白T恤,上麵已經畫上了有趣的圖案,配上了同樣有趣的文字。
四個男生的形象組成了數字“1111”,上麵寫著“我是光棍我怕誰!”我才記起十一月十一號的光棍節馬上就要到了,她這四個光棍畫得又可愛有形象,旁邊的女生也忍不住過來看,“哇,這種T恤在哪裏買的呀。”
“我自己胡亂畫著玩的。”夏冰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我一邊擺一邊看各種詼諧有趣的圖案和文字,比如:“對麵的女孩看過來。”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女生也有光棍的權利!”
“一顆紅心向光棍!”
“光棍萬歲!”
……
我一邊看一邊會心地笑,原本應該顧影自憐自怨自艾的光棍在這裏變得理直氣壯,我算是服了她了。夏冰拿了一件T恤給我,“帥哥,穿上哦”。
我故意歎了一口氣,“現在我又給你打工又給你當模特,你可得付我工資呢”。
夏冰自己也拿了一件穿上身上,“行,給你發工資——想得美!”
我身上穿的T恤上寫的是“對麵的女孩看過來”,夏冰身上的那件T恤上寫的是“女生也有光棍的權利!”正值放學,人流如織,不少同學從旁邊經過,看見了我們的衣服,會心一笑,紛紛停下腳步圍觀。
批發時我還擔心她這麼多T恤怎麼處理,現在看來我的這種擔心是多餘的。現場的銷售狀況隻能用火爆來形容。
隻擺了不到一周,賣了一百七十件T恤。那天收攤的時候,依然有同學聞訊前來問:“還有沒有T恤賣?”
夏冰搖了搖頭,對方失望地離去了。我忍不住好奇地問:“不是還有三十件嗎?怎麼不拿出來賣?”
她說,“那是給我們班同學留的,你一會把男生的十四件件T恤帶回去,一人送一件。剩下的十六件,是送女生的。”
我嘿嘿地笑:“真難得,小氣鬼竟然難得大方一次。”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十一日晚。
廣告03(2)班全體男生一起在KTV狂歡。
一幹男生在包廂裏麵鬼哭狼嚎,周圍的人在喝酒,點歌,唱歌,KTV音響裏的樂聲震耳欲聾,在這一片喧囂裏,我忽然又開始想念顏晴了,無力抗拒。假若我們不分開,也不用孤單兩個人各自過著光棍節。
我走出包廂,靠在走廊上。我本來不抽煙,但此時卻非常想抽一支,隔壁的包廂裏麵隱約傳出王菲《紅豆》的歌聲。
“還沒好好的感受,醒著親吻的溫柔……”
記憶是這樣的根深蒂固,無力可逃,無處可逃。高四複讀的那一年,我一手拿著電話聽筒,一手拿著CD放《紅豆》給她聽,我想告訴她的隻是那句,“有時候,有時候,我寧願相信一切有盡頭,還是選擇留戀不放手。”
“怎麼樣?沒事吧?”馮蕭推開包廂的門,走到我身邊,並肩靠在牆上,關切的問我,“怎麼樣,沒事吧。”。
我吐出了最後一口煙圈,“沒事”。隨之進了包廂。
王宇翔高聲呼喊:“餘言,你怎麼不點歌。”
我默默地走到點播器旁,點了一首《懷念》。然後靠在沙發聽大家唱歌,馮蕭唱了一曲《唯一》,這是第一次聽他唱歌,驀然發現他竟然有一副好嗓子,唱得極為接近原唱。
一曲唱畢,大家瘋狂鼓掌。
王宇翔在旁大聲地呼喊著:“現在有請FISH樂隊主唱餘言,為我們獻唱,大家鼓掌歡迎。”鼓掌聲和尖叫聲響得熱烈。
話筒遞到了我的手上,我不想唱歌,我隻想聽歌,我調出了原唱,看著屏幕上的MTV,是王菲的《懷念》:“關起滿室不足的氧氣,點著煙蒂回味你的呼吸……”
坐在我身旁的馮蕭舉起了杯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我卻覺得已經很安慰了。
所有的男生將杯中倒滿了啤酒,高高地舉起,平時班級裏絕少見到人影的馬有木說,“希望明年大家都不再過光棍節!”
酒杯碰在一起:細細的泡沫翻湧。
將近午夜散場,一群男生勾肩搭背的回到寢室。
孔令方醉意微醺,推開窗戶,也衝著對麵的女生的喊道:“對麵的女孩看過來……”
我們笑嘻嘻地衝了過去,一起擠在窗戶旁,晚風吹拂在臉龐上,大家一起唱:“對麵的女孩看過來,看過來……”
在319寢室的帶動下,整棟男生寢室都衝著對麵的女生寢室唱歌,場麵蔚為壯觀。
女生寢室有活潑大膽一些的女生,回敬道:“對麵的男生看過來!”悲劇的是正對我們寢室的女生寢室,毫不客氣地關上了窗戶。
李明耀拍拍孔令方的肩膀,“看不出來啊,平時還以為你對女生不感興趣,原來是悶騷”。
“失敗不要緊,隻要主義真。明天我給你打聽下對麵女生寢室是哪些人,你就放心大膽地往前追吧。”
孔令方不好意思地爭辯道:“剛才不是酒喝多了嘛,然後一衝動就喊了一嗓子。我大學期間不談戀愛的呢。”
又來了。我們不約而同地嗤之以鼻。孔令方同學,從表麵上來看,是典型的新時期好學生,不抽煙不喝酒,不打遊戲不泡妞,無不良嗜好,積極參加學生活動,在班級和學生會任職。聲稱大學期間絕不戀愛,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注重儀表,每天出門之前必定要照三十分鍾鏡子,連每根頭發都細細打理。
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到了熄燈的時間。公寓區陷入一片黑暗,宛若閘門徐徐落下,明亮的世界被隔開,所有的聲響遠去,長夜漸次安靜。
我帶著微醺的醉意入睡,嘴角掛著笑容,讓一切的一切都開始遠去,我想要的大學生活從此正式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