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喝了些酒，身子免不了出了汗，這秋意裏流汗最容易染風寒，李戎拿了方手帕為我擦汗，被人瞧去了，都偷偷抿嘴笑。我受不了他這麼親昵，奪了那帕子自己擦起來。
    圓月在天空尤顯得明亮，瞧著那明月，我心裏隱隱難受，因為我想起了阿爹。想當初在寨子裏時，每逢這個節日，必然是大家豪放飲酒，再請個戲班子上來唱堂會，一定是要鬧騰一夜的。
    可如今，阿爹不在了，我也身在京城，關東離我倒是遠了。不由得，低聲輕輕歎息。
    等宴席散了，我與李戎同轎，無意間似乎看見寧儀郡主在摸眼淚，我不由得問：“婆婆怎麼了？”
    “想五哥了。”李戎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
    我抽回手，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若不是我，想必李非也不用在這等團圓佳節離家千裏。由此，我思念爹的心情更厲害了。及至府中，不由得提了一壺酒到院中落座。
    李戎也跟著出來，我忍不住罵道：“想清靜會兒都不成？”
    他摸摸我的頭，將一件外衣披到我身上，“夜裏涼，注意保暖。”
    身上那柔軟的外衣，一時間觸動我的內心，我抬眼看向他，月色下的李戎俊美異常，那薄唇如櫻色一般誘人，雙眸依舊是朦朧一片。
    我一頭紮進他懷裏，抱著他的腰哭了出來：“你便是那最惱人的那個！說什麼讓我跟你好好過日子，結果孩子還是因你而死的…嗚嗚…”
    他將我反抱住，我能察覺他身子發顫，大約也與我一樣在哭。我縮進他懷裏，喃喃道：“那麼小的孩子，要是養大了，出世了，會是什麼模樣？”
    “八成像我。”他說。
    “像你不好，你是妖怪，萬一他將來討不到媳婦怎麼好。”
    “你還不是一樣嫁了我？”
    “我那是嫁嗎？明明是你擄我來的，好吧？”
    “那也叫他擄一個來好了。”
    “你！”
    他沒在說話，將我抱得更緊了。接著，他將我抱回屋裏，燭火下，我褪去他的衣衫，手停在他胸膛，他的心便跳動在我掌下，我將頭貼在他胸膛，淚水滑過麵頰。其實心裏依然怨恨他，恨不得掏了他的心，可是我卻舍不得。為什麼舍不得，我卻不知道。
    情熱過後，我軟在他懷裏，第一次與他相擁而眠。
    第二天，一睜眼便瞧見李戎撐著下巴看我。我羞憤地翻轉過去，他卻吻上我的肩膀，一路吻一路問：“衛甄，我們再生一個，這一回我一定會好好護住孩子。”
    我緊緊抓住枕頭，沒有回答他。
    等我起床的時候，四姐李暇興衝衝地跑來，她為我燉了補湯，“弟妹，我學了這麼久才學會，嗬嗬，你吃些？”
    我望過去，卻見是一隻雞，當下就搖頭：“別，我吃雞吃厭了。”
    “啊？”她嘟著嘴，一臉苦相。
    我笑道：“四姐不如給三姐吃好了。”
    她想了想，“也好。”
    她一走，李戎就出來了，他將一方才濕過的棉巾蓋到我臉上。溫熱的棉巾舒張了我臉上每一個毛孔，這時聽李戎說道：“你喜歡四姐嗎？”
    “喜歡啊。怎麼了？”我不由得問，他卻說：“隻是隨便問問。”
    我將棉巾摘下來，“其實吧，四姐個性還真不像你們家人。”
    他將我擁住，淺淺地親在我臉上，“可她的確是我們家人。”
    我與李戎就因中秋那次交合，就和好了。可是我清楚，他不敢跟我提那一次的事情，他怕我難過。可再大的難過，都會被時間所遺忘，直到冬天來了。
    殿外紛紛揚揚飛著雪花，今冬的第一場雪大的出奇，寧儀郡主為我做了不少棉衣，外圍都裹了一層白色毛邊，若將臉蹭上去必然很舒服。京城的冬天冷得很，這一點倒與關東一樣。這日，李戎剛下早朝，突然拉住我的手道：“我帶你去河邊釣魚！”
    “這天，河水都結冰了。”我說。
    他笑起來：“你可看不起我，是不是？結冰了，咱再鑿開唄！”
    當下，他不再容我拒絕，便拉著我去河邊。鑿冰的事兒當然不是他來做，他叫了幾個士兵鑿開了冰，接著便拉我走到冰上，我們挨在一起坐下，平持手裏的杆子，綁著餌食的線直直垂下冰洞裏。
    這天底下，大約也隻有我們這兩個瘋子，這麼冷的天還出來釣魚。那些守在岸邊的士兵，個個都凍紅了臉，我不由得說：“瞧他們可憐的，你真是作孽。”
    李戎得意一笑：“這便是你不知，他們可是我訓練出來的士兵，早年與烏孫打仗時，就已經訓練了耐寒的能力。”
    烏孫那地方，晚上冷得駭人，想必這些士兵還真是耐寒力極強。正想著，我杆子忽然一動，我驚得一縱，李戎示意我穩住，他小聲說：“魚兒上鉤了。”
    接著，他替我提起杆子，猛然，便是一條大魚被拽了上來。我瞅著那魚笑道：“今兒我下廚給你做魚吃。”
    他摟住我親了一口，“那我可真幸福。”
    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光天化日，你做什麼呢你！”
    他笑笑搖頭，將那魚放到木桶裏。
    當我再釣魚時，岸邊忽然來了一輛馬車，我遙遙望去，卻見馬車裏下來一個女子，一身烏孫衣衫，遠遠的倒叫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李戎看到那女子，麵色一暗，我直覺八成有什麼情況。果不其然就聽那女子喚道：“李戎！花六郎！李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