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第二十八章:人歸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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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京城的第一個冬天,有一大半的時光是大雪紛飛。飄飄揚揚的雪花比起關東的雪要小些,卻一樣的寒冷。等春天來臨的時候,我個子又竄了些,聽小倩說來月事後都不會再長個子了,我常對著鏡子比劃自己的身高,約在李戎肩膀處。依照寧儀郡主的話便是,這樣的個子配他是真正好。
大約是真懂事了些,也不似初來時那麼惡劣了,動不動就去拋頭露麵,更多的時候,我都窩在李戎的屋子裏看他那大書架的書。隻是看了這樣久,也才不過讀了五分之一。李暇說,這裏的書李戎是翻遍了,爛熟了的。我心裏卻道,難怪李戎的嘴那麼厲害,原來讀書還是有這點好處的。
唉…不自覺還是歎了一口氣,日子太悶了。梅如猛不丁地跳到我身後,準備嚇我一下,卻被我反手扭住手腕,他吃痛一聲:“哎喲,輕點,輕點!”
我瞪著他:“無聊!”
他揉著手腕:“喲,想不到李夫人也會嫌我無聊啊!”
我懶散地倚在貴妃榻上,實在懶得理他,梅如自從和小倩你儂我儂之後,完全就是個懼內的。我打笑著問他:“你什麼時候和小倩成親啊?”
他幹笑幾聲:“哈哈…還沒到那步呢!”話剛落音,小倩的身影已現在門外,她眼刀飛了過來,直接將梅如嚇得噤聲。我翻了個身子,不想搭理這兩人。小倩卻走進來,聲調微微上揚:“夫人,王妃遣奴婢來知會夫人一聲,將軍回來了。”
我猛然坐起,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真的?”
“自然是真。”小倩嘴角的笑容很明顯,想來真不是騙我。梅如這時也說:“我本來也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我雀躍無比,趕緊跳下貴妃榻,朝外奔去,還沒走幾步梅如就在身後喊:“將軍還在朝堂上呢,和烏孫一仗贏了,正在受封呢。你這麼出去,見不到誰的,再說了,你這樣披頭散發的,不該先好好打扮一番嗎?”
他眼裏一抹狡黠,我低頭一瞧,自己果真是披頭散發。小倩拿出衣櫥裏一套淡紅衣衫,開春還有些冷,她在我衣衫裏加了件薄棉衣,這樣既不顯胖也不冷。她的一雙巧手在我發間穿來穿去,不消一會兒便是一個大方的發髻,我瞧著鏡中的自己,微微有些怔愣,好像一眨眼的光景,我便長成。
梅如透過鏡子看我:“嘖嘖,想不到你打扮起來還不錯。”
我白了他一眼,急急地起身到大殿中,寧儀郡主和四個姐姐已經在那兒等候了,她們見了我,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好像我很急切似的。而事實上,我的確急切,急切見到李戎,急切去問他爹和寨子裏的情況。
左等右等,王府大門依然緊閉,牆外也無步輦的聲音。我不由得問:“怎麼還沒回來?”話一出口,才知那多羞人。李無冷幽幽地瞥了我一眼:“急什麼,受封豈是兒戲。”
我暗自咬唇,心裏罵道:你當老娘是急著見李戎啊!
大姐李美笑著打趣:“三妹,這就是你不懂了——小別勝新婚嘛!”惹得大殿中的女子全數而笑,我卻狠狠跺腳,什麼跟什麼啊!我隻不過急著想要知道爹的情況,才不是急著要見李戎!
寧儀郡主過來打圓場,淡淡一句話就將幾個姐姐的注意從我身上轉走。就這樣在這大殿裏等了許久,等到夕陽落山,等到天邊紅了,等到燕子歸窩…。終於,李戎回來了。
王府大門盡開,他一身戎裝被前呼後擁地請了進來,連他爹廣平王都被擠在一邊,好像他才是這個家說得上話的。隔著那些下人,我真是瞧不清,不由自主踮起了腳,朝他望去,卻對上他那雙朦朧的雙眼。
我一驚,還不待我移開眼睛,他倒是先移開了,好像不敢看我一樣。他麵容疲憊,稍稍注意些,才看得見連廣平王也是疲憊的神情,許是受封很累。
待他來到我麵前時,我才看見他左手邊夾著一個方木盒子。我想問那盒子裏是什麼,可瞬間整個大廳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寧儀郡主不可思議地看著李戎,顫抖地指向那個盒子:“那是…那是…誰?”
盒子裏是誰?我有些愣,抬眼看向李戎,他卻將頭低下來。四周靜得隻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就這樣一直維持著,一直不講話,連我也知道,不該講話,不該問。
忽然,天空一道驚雷,我嚇得身子一縱,李戎忙跑到我跟前,將我抱住。我僵著身體,好像明白了什麼,我在他懷裏走神了很久,很久。等到天空的雨點落下時,我才小心翼翼地問他:“盒子裏是誰?”
他一隻手箍著我的背,聲音沙啞:“衛甄,我對不起你。”
我恍惚一笑:“你對不起我的還少嗎?”
他不說話,隻緊緊抱著我。我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推開他,搶過他手裏的盒子,旁若無人地離開。李戎站在原地不動,寧儀郡主想要來勸我,卻被我惡狠狠地眼光嚇住了。李暇拽著我的衣袖,哽咽著:“弟妹…節哀…”
聽了這句話,我停住了腳步,我將盒子放在案上,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心裏還是跳得很快,還是很亂,我又深呼吸一次,可是不行,心裏真是糟透了!我再也忍不住,拿起一個紅木椅子就朝李戎身上砸去。
他沒躲,紅木椅子很結實,彈了回去,還是完好無損。我氣不過,又要拿椅子去砸,可寧儀郡主卻緊緊抱著我:“衛甄,你這樣打他,是要他殘廢嗎?”
我掙脫開她,冷笑著:“殘廢?你兒子是妖怪,他會殘廢嗎?”
此語一出,大家都是一愣,隻有李暇不明所以。天邊又是一道驚雷,我發了瘋似的,對李戎拳打腳踢,他默默承受著,嘴裏喃喃道:“衛甄,我對不起你…我沒能保護好你爹…”
我推他,將他推到院子裏,大雨瞬間淋濕了他的衣服,也淋濕了我的。廣平王將眾人都遣散了,這兒隻剩下我和李戎。開春還有些冷,可是此刻我忘記了寒冷,腦海裏想的隻有爹,最後一次見爹的畫麵,他立在夕陽中,對著我緩緩搖手。
是嗬,我爹死了。
(不知道親們看到我專欄的頭像沒有,是那個穿著黃色雨衣的女人。圖比較小,放大看的話,女人手裏握著手榴彈,而且已經拉開了,有無數槍對準她的身體,在夜雨裏,她絕望無比。我才看到這幅圖的時候,突然就哭了,我看到了她的絕望,可我心裏知道,她一定是為了保護誰才犧牲自己。如果有親知道這副畫的出處的話,請告訴我,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