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廣平王王府的日子已經久了，也與梅如出去玩過幾次，但卻隻在王府附近轉悠，表麵上王府的人不介意我隨意出門，可暗地裏卻派了許多眼線盯著我，也許也是保護我。寧儀郡主待我很好，吃喝穿睡照顧得無微不至，四位姐姐中除了李美李玉甚少接觸外，李暇總是纏著我，她一纏我，李無就跟鬼影似的立刻現身，將本歡樂地氣氛霎時凝固住。一看見李無，我心裏就發怵，總覺著是李戎在盯著我。
    梅如常常犯錯，他一壞規矩小倩就要治他，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說起他們兩個人，還真是讓我有些恍然，那日我在屋中，一片清淨，仔細一瞧小倩不知蹤影。本打算趁著她不在去找梅如的，倒沒想連梅如也找不著了。我當時有些納悶，百無聊賴地漫步在後花園，到了假山處卻見一男一女相擁在一起。
    下人們私自戀愛，在王府是平凡的事。我沒注意，朝前繼續走，這一走卻是愣住了，隻見那一對人兒竟是梅如和小倩。
    冷麵美女的小倩一臉嬌紅得縮在梅如懷裏，嘴裏罵人的話兒都變得溫柔：“不是叫你好好守規矩的嘛…王府…豈是你能撒野地地方…”
    梅如鄭重地點頭，“小娘子教訓的是。”
    一聲‘小娘子’讓小倩的臉更加紅潤。他倆你儂我儂，我卻目瞪口呆，不知是哪一刻，梅如還說：這府上有兩個女人他沾不得，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小倩。現在倒好了，這倆冤家成眷屬了。
    我悄悄地離開，心裏不由得歎道：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日子滑過，轉眼已入了冬。第一場雪下下來的時候，我才覺著冷，寧儀郡主拿出一件華美的襖子給我，比我從關東帶來的衣服要好看許多。大約天冷，人就開始軟弱，我無比想念家鄉，想念爹爹，臉上的笑容少了。整個人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大雪裏，眼淚都快要落下來。
    梅如冷不丁拍我肩膀：“哭了？”
    我瞪著他：“凍得。”
    他笑起來，然後又斂住笑：“我四海為家，所以沒有掛念，不像你，你此刻是想著你爹還是你家相公啊？”
    我一愣，旋即知他是在打趣我，“你沒有掛念嗎？放心吧，等以後小倩就是你掛念了！”
    他瞪大雙眼，一臉窘相：“哈哈…嗬嗬…你知道了啊？其實吧…我跟她…”
    他還要再講什麼，廡廊裏的小倩已經飛了眼刀過來，生生地割斷他後頭沒說出的話。這梅如日後八成是個懼內的人了。
    我不願擋在兩人中間，幹脆撐著傘出去逛逛。外頭大雪，集市怕是沒了，倒是可以去酒樓裏吃吃喝喝。叫上一壺烈雲燒，再切些牛肉，回味下在關東的日子。關東有一個望江樓，京城便有一個春歸樓，這樓的主人是個女子，女子本是宮中的女官，後來出了宮便拿著自己的錢開了這家春歸樓。
    我倒不是第一次去，可去的也不多，剛一進去，店小二殷勤地湊上來：“這位小夫人，底樓滿了，您請上二樓雅間。”
    抬眼望去，底樓果然滿了座。我上了二樓，不時聽到櫃台裏的夥計在議論我：“這一位小夫人是誰家的？倒是很少見啊。”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衫，華貴至極，怎麼看怎麼都不是凡人家裏出來的。加上我年紀小，都要在夫人前麵加個‘小’字，也更讓他們好奇了我是誰。
    沒多想，我去雅間落座，小二給我倒了杯熱茶，“小夫人，這可是上好的鐵觀音，是春天裏留下來的，就是陳了些，您要是想喝新茶，開了春再來我們春歸樓，保準是上等新茶！”
    我笑著點頭，誇他：“小二真是能說會道。”
    來回幾句話，他走了，不消一會兒又端著一壺烈雲燒和一盤牛肉而來。倒了一杯酒，平端在嘴邊，眼睛卻看著窗外。遠處的是群山連綿，滿世界的白茫茫一片，關東的位置我是找不著了。心裏有些落寞，咕噥一下喝光了杯中的酒。
    “李夫人——”
    忽然一聲喚，我抬頭瞧去，卻見青衫公子立在我麵前，我騰然站起，有些不可置信：“姬遠？”來者正是七鬼，姬遠。
    他淡笑坐下來，手裏有一壺熱水，他將我喝的酒放在熱水壺裏道：“這樣冷的天，還是喝熱的，心裏舒坦。”
    我有些鬱悶，本想一個人清淨下，他倒是不請自來。我施施然坐下來，拿起一塊牛肉就吃。他又說：“你既是女兒家裝扮而來，就該注意些場合，用筷子吃。”說罷，筷子就遞到我眼前，我終是忍不住了，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比李戎還煩！”
    那李戎管我也就罷了，你姬遠還敢對我說三道四的？
    他笑著搖頭，不再說話，我一口氣掃過盤內的牛肉，他才開口：“關東的戰事，你知道情況嗎？”
    我一聽這話，頓住手中的動作，“你若知道，就講給我聽。”
    姬遠勾起唇角，深不可測地笑言：“也是，李家人是不會和你說這些的。”
    “那你便說給我聽！”
    他搖頭：“還是去問你的公公婆婆吧。”
    還不等我晃神，他已經離去。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些慌，難不成出了什麼事？難怪這幾天心裏總是突突的，想家想得不得了。我沒了心思再去吃喝，當下結過賬趕回去，回到王府，寧儀郡主見我鞋子被雪水浸濕了，滿臉心疼：“這孩子，怎麼這樣貪玩！”
    她執意給我脫鞋，然後用熱水給我泡腳。我趁著空當問：“婆婆，關東的戰事怎麼樣了？”
    她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愣，旋即就恢複過來：“這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曉得。你若擔心，隔日我去問過你公公，再來答會你。”
    我不傻，知道她在敷衍我。我猛然抽出盆裏的腳，有些哽咽：“我要知道那邊的事！是李戎出事了，還是我爹出事了？”
    寧儀郡主瞪大眼：“哎喲，你這傻丫頭，哪裏會有誰出事。趕緊呸呸呸，別應了一張烏鴉嘴！”
    可我終究是不信她的話，姬遠不會無緣無故地對我說那些，他說得便是真的，我還要再問，卻猛然覺得肚子一陣生疼，開始是輕微的疼痛，到了最後痛得我再也站不住，直接倒在床上，大喊大叫：“嗚嗚…痛死我了！嗚嗚…婆婆，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