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爾看著架子上的鋼琴譜，左右手都還不是很靈活，那些握著菜刀就變得如有神助的手指此刻像被鉗住了一樣不聽使喚，弄的腦袋都有些木訥了。可他有耐性，並且相信以後會變得像金宗明一樣的神奇而迷人。
    五線譜就跟外語一樣，認清楚每個音符後還得區分那些符號，時間也就這樣慢慢溜走，直到彈完一遍他才感覺一直抬著的雙臂都有些乏力了。起身對著譜子一笑，高興地想著再過兩天就能練好了，到時候就能在金宗明麵前炫耀一番，也能博得他的歡心。
    金宗明倚著牆聽著一曲終了，嘴角的笑一直維持在某個弧度不變。聽到念爾蓋上鋼琴，將一切擺放好之後關燈下樓去了，直到確定他暫時不會上來才打開房門到了隻有月光照進窗戶的大廳。他走到剛剛被念爾收拾整齊的鋼琴麵前，抬頭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身後的樓梯，氣定神閑的坐下來抬起琴蓋開始重複剛才念爾彈過的那首曲子。
    意外的是一段時間內整個空間裏除了琴聲沒有其他正常分貝範圍內的聲音，金宗明知道自己離開的這幾天念爾一定過的十分謹慎，而此刻這琴聲帶給念爾的並不僅僅是驚喜，還有一些驚慌。加快速度將曲子搞定，手還停在琴鍵上，臉上的笑卻沒有了。仰頭看著窗外，被微微帶動的窗簾有節奏的擺動著，他知道念爾就在樓下，卻沒有開燈，沒有開心的跑上來抱著他。
    換了一首悠揚的曲子，不緊不慢的彈著，嘴裏卻開始念念有詞。
    “冬霖。”
    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時他開始閉上眼睛去聽自己的心跳，卻彈奏著與心跳不同節奏的曲調，直到在黑暗中感覺到後背貼上了心上人的胸膛，才睜開眼來微笑。
    手環過金宗明的脖頸扣在他胸前，眼淚不爭氣的跟著掉，急的他隻能將臉埋在金宗明肩膀上。這幾天來的恐懼和擔憂都消失殆盡，而眼淚也將埋藏在五髒六腑的情緒全都帶了出來。他知道現在安全了，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因為他的全世界正被自己抱在懷裏。
    “我害怕。”
    金宗明莫名的想起了父母還在的日子，記憶裏父母感情並不好，總是吵架，聲音大的即使在樓下也聽得刺耳。他總是費勁又悄聲的爬在樓梯上像條蟲子一樣的蠕動著攀爬上樓去看個究竟，他看到地上有摔爛的花盆，媽媽正哭鬧著繼續砸東西，光著腳上有泥土和血液，爸爸皺著眉一臉焦急的在一邊不停道歉。他們最後在爸爸的讓步中言和，然後他看到爸爸給媽媽洗腳，並說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罵你更不會打你，即使我們根本過不下去了。
    那聲音在金宗明聽起來十分的無奈卻又充滿了愛，在愛人麵前如何卑微都無所謂，隻要還能在一起生命就還有意義。之後的好幾年裏，他們依舊不停的吵，大多都是因為媽媽的無理取鬧，可爸爸從來沒有說過怨言，總是盡量的安撫她並承諾著會讓她過的更好。最後他們果真還是無法繼續過下去了，金宗明記得媽媽離開的時候姿態依舊高貴，容顏也十分美麗，那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那個將他生下來的女人，即使後來爸爸生病去世也再沒有出現。
    大約是母親的緣故，金宗明對於女人的印象隻有無理取鬧和哭臉，他不喜歡她們的笑臉，總覺得說不定那張臉下一刻就會爬滿淚水，任憑你用花言巧語也無法停止。所以他喜歡幹淨透明不帶雜質的人們，這樣他便不需要去避諱或算計，日子也落得輕鬆自在。
    “沒事了，我回來了。”伸手附在念爾手上輕輕拍拍，隨即轉身將整個人都抱在懷裏，“以後再也不用怕了。”
    “那你去哪兒都帶著我？”才發現見到金宗明後自己竟然會表現的如此失控，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抬起頭手一鬆往後全打在了琴鍵上，金宗明繼續抱著他，伸手一拍合上琴蓋。
    “不行。”
    即使知道回答是什麼卻還是問出了口，可當真正聽到回答後卻又不是那麼能坦然接受。“那，我們就這樣吧。”
    說出這句時念爾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被那把鐮刀劈了，可即使聲音很小，他也堅信金宗明清楚地聽到了。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兩人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沒有動，可內心都在掙紮。念爾一麵渴望時間能夠停止，一麵又盼著金宗明快些做出決定好讓他再不能後悔。
    “好。”
    。。。。。。
    念爾聽同學說過，十一月出生的人最是絕情，他們渾身都神秘的讓人搞不懂，內心卻極度敏感。現在仔細核對才發現果然如此，金宗明做事總是會思前想後，隻要一旦得出了結論就算地球逆轉他心裏悔的要死也不會改變心意。
    那麼這樣說來，他們之間就真的隻能這樣了。回想過去，念爾每次想見他一麵，即使想破了頭皮在金宗明出現前絕對實現不了。這樣一想就覺得他們之間念爾完全處於被動狀態，如果有一天金宗明突然決定不出現了，那麼念爾便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嗯，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既然說好了，那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了。“能送送我麼，就到車站。”
    “你不能回去，還是去找曾先生吧。”
    念爾抬頭看著一臉冷靜的人，放佛他在這個夜裏出現就是為了回來跟自己說再見。手還勾著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被他摟著，安全的地震海嘯都不怕。不過想到以後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念爾重新靠在他肩上。
    “你說什麼就什麼吧。”
    反正我隻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