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兩個人一直安穩的相處在這個像是世外的農場裏，其間念爾為曾沙陵報過一次平安，對方在確認他無生命危險後瞬間掛了電話。念爾對著手機愣了愣，同時在心裏對那個家夥罵了好幾句才罷了休。
    金宗明喜歡聽著念爾在一邊忙碌的聲音進行創作，這比絕對的寧靜要有趣。那首《紅蓮地獄》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偶爾彈起那曲子他會覺得不舒服，裏麵摻雜了這幾年來的各種曲折，聽著就像是一首懺悔的宗教音樂。
    一個小雨的天氣裏，金宗明再次出了門。念爾假裝沉睡的聽著他關門的聲音，然後坐起來對著空空的房間發著呆，順便告訴自己在以後的日子裏要習慣這樣的等待。
    出門的金宗明並沒有去執行秦洛羽吩咐的任務，而是去了C城外的鄉下老家。大火之後的每一年雨水節氣時他都會回到這裏，來祭奠那個因為他而死去的阿婆。
    墳前還是老樣子，沒有人打理的野草瘋長成一片，形成一種標誌讓金宗明可以一眼就認出來。他穿過那些雜草靠近墳塚，最終站在快被草淹沒的墓碑前。歎了口氣拔掉周圍的草，然後像小時候那樣坐在旁邊沉默著，放佛身邊的阿婆還戴著老花鏡為他縫補壞掉的衣服。
    “我找到他了。”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點燃，他看了看身邊的墓碑，“很偶然碰到的。”
    “他遇到了好人，過的很好。”
    “那時候你總擔心我的壞思想會把他帶上彎路，可是這世上就有那麼巧的事，他遇到的人跟我恰好是一類人。阿婆，你的估計錯了。不是他跟我在一起會變壞，而是他自己選擇變壞的。”
    “我那時候說喜歡他，還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隻是覺得他給了我很多慰藉，讓我覺得世界不一樣了。老人家就是喜歡多想，如果當時你不生氣發怒，就不會有那場大火了。我也就不會跟他分開這麼久，久到他都喜歡上別人了。”
    金宗明邊抽煙邊對著墓碑說著，周圍一片死寂裏隻有他小聲訴說的聲音，往年裏他偶爾也會說一兩句，隻是沒有這次這麼多。
    “我實在不想為他父母的死負責任，因為那跟我確實沒有關係。阿婆，我能理解一個人固執的力量，所以對於你始終那樣的以為，我也都不計較了。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也不要再記掛了吧。”
    江年的名字出現在手機顯示屏上，金宗明不開心的掛掉將手機捏在手裏，最後一次轉頭看了墓碑，“我會對他很好的，盡管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起碼在活著的時候會把他保護的很好。”
    起身的時候金宗明將那個存著許多重要號碼的手機埋在了墓碑前，然後轉頭離去。
    回到Z城時天已經很暗了，他停穩車就往房子裏跑，帶著看到念爾微笑的期待。可是進門之後並沒有看到念爾端著食物從廚房出來的身影，更別說是微笑。
    “念爾？”偌大的主廳裏幾乎要產生回聲，他默默走到沙發前坐下，設想著上次念爾離開的場景，心裏有些失落，而表麵上卻隻是將身體靠在了沙發上。
    “宗明哥？”念爾從外麵跑進來，沒有打傘的身上有被雨淋濕的跡象，他一邊拍拍雨水，一邊換了拖鞋。
    “你去哪裏了？”
    “我一直在外麵等你，結果都沒有看到你，然後就看到客廳的燈亮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回來了。”說完便去了廚房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飯菜都端出來，在這差不多半年裏金宗明無數次見到的身影讓他有一種也許哪天起就又見不到的錯覺。
    “念爾，差不多快開學了，那邊的情況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過兩天我就送你回去吧，想必曾先生也擔心很久了。”在進浴室之前金宗明捏著毛巾背對著念爾說。
    “哦，好的。”念爾知道金宗明在這裏的任務一定處理完了，不需要再停留所以才決定讓他走。
    送念爾離開的那天難得好天氣，農場最外麵的一圈油菜花開的很好，在陽光下金燦燦的十分耀眼。念爾看了看漸漸消失的房屋還有邊上的五線譜架，知道他可能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再看看開車的金宗明，默默的把自己從十七歲以後的人生都跟他扣上了瓜葛。
    看著念爾一點點的走進別墅的大門，金宗明手指敲著方向盤，最後朝著河邊小樓開去。
    有人趁著好天氣在河邊遊玩，有些吹著河風放風箏，孩子們的笑聲夾雜著稚嫩與天真。金宗明又想起那個端著大盆子準備各種食材的小孩，他的童年跟大多數孩子不一樣，讓人心疼又羨慕。
    就著魯林煮的咖啡，金宗明將曲子的最後一部分填滿，這次他並沒有加入小提琴，而是用琵琶單獨的演奏了一個版本，聽起來哀怨大過所有的情緒。
    魯林嘲笑的說，想不到你也會有這樣的一麵。放下琵琶的金宗明沒有像往常那樣半開玩笑的回過去，而是低頭苦笑了一下。
    “對啊，我的過去，比我這幾年還要糟糕。”他將琵琶杵在案幾上，手撐著最上方打著圈，看著琵琶玲瓏的樣子，似乎跟它哀怨的聲音不太符合。
    “那就不要想了，過去就過去了。”魯林看著那旋轉的琵琶，價值不菲的樂器，他生怕金宗明一個不穩就讓這可以跟古董媲美的東西碎了。
    “嗯，做不到。”停下手中的動作，他答的幹淨利落。
    “嗬嗬，曲子還是不錯，換個版本讓我給你寫詞吧。”
    “這次我想自己寫。”
    “……自己的過去，是該自己來寫。”
    “林哥，如果說我殺過對自己有恩的人，你會怎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