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宗明抱著念爾的手緊了緊，身體也不聽使喚的抖了抖，然後還是很快的恢複。他看著念爾放空的眼睛，忽而又看到了發際線的那顆痣，很想歎口氣卻並沒有那麼做。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有聯係，看似很平常的兩件事，其實大多都有著十分複雜的牽連。”冥冥之中的注定往往並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和化解的。
    “是嗎？我學習成績不好，很多東西都不懂。沙陵哥經常罵我白癡文盲，但是我沒有覺得那些知識和大道理會真的對我的人生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有時候我覺得我活著，就隻是活著而已。”見不到想見的人，也做不成想做的事，心裏裝下整個宇宙又有什麼用。
    “不要這樣悲觀，我們活著都是為了遇見某個契機。你不是總說遇到曾先生是你這輩子最幸運的事麼，那不就是你的契機。多想想跟他在一起的開心事情，人生不可能總是一直平順，但也不會一輩子都疲於奔命。”
    “嗬，你這一點倒是跟沙陵哥十分相似，都會說安慰人的話，也懂好多大道理。”念爾抬頭看了看金宗明，在心裏還說了一點，就是他跟曾沙陵一樣都有著邪的一麵。“宗明哥總是讓我想起沙陵哥，你們如果哪天見了麵，說不定會成為知音呢。”
    “你這麼一說，就讓我好奇了，哪天真的要正式見一見他才行。”
    “我給你們做一桌子菜，再來一瓶好酒，好好的暢談？”
    “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
    念爾想起曾沙陵喝醉酒的樣子，酒品不好的人一旦喝醉酒就喜歡撒潑，不知道給念爾帶來了多少麻煩。慢慢恢複過程中他也曾猜測過金宗明喝醉之後是什麼模樣，但這個人對念爾來說終究還是太過神秘。
    時值新春佳節，魯林和江年去了外地，金宗明告訴念爾他們是回老家過年了。念爾知道一定不是這樣的。他總是被從樓邊經過的漁民吵醒，那種喜慶的談笑聲讓他好羨慕。好幾次翻身起來找金宗明的手機都找不到，曾沙陵的手機號是和報警號一樣被念爾記住的號碼，在這樣的時節裏他不在身邊，那個人一定不會收拾房間也不會好好吃飯。
    現在已經過了除夕，還不到元宵，但每晚在東門橋的廣場上依舊有小型的歡慶活動。念爾從金宗明的房間窗口都能看到那煙花，金宗明不忙的時候也會陪他出門散散步，其餘時間總是以自己還沒有脫離危險為由留在小樓裏。
    金宗明坐在魯林的位置看著桌上鋪開的五線譜本，剛才的那陣鞭炮讓他沒有了靈感，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也被擾亂了。他習慣了一個人，現在這種試著留念爾在身邊的感覺還不壞，說不定將來也會因為這個人讓自己變得柔和一些。
    有時候人生需要過渡，但這種過渡往往很難受，像是天堂之前的煉獄。金宗明現在感覺自己就在過這種日子，從夏天到冬天，再翻過年頭。自從得知念爾就是自己當年照顧的小孩後那些自認為已經忘記的過往就被翻出來了，就像念爾的突然出現一樣擺在自己麵前，告訴他自己從前是一個十分單純隨意的人，跟如今的模樣不一樣。
    或許他從沒有忘記，隻是習慣了這種模糊的記憶，念爾一出現那記憶就清晰。就如那張照片，原本隻有金宗明自己有，可是發現念爾也有後發生了重疊反應，什麼都加了一倍。
    “俊以哥，明天元宵節，我和阿婆要給大家做元宵，到時候你早點來，我給你一碗大的。”
    “好。”
    每年元宵節阿婆都被邀請去做大廚，在別人歡度元宵時為他們做出好吃的食物。念爾總是不忘招呼俊以，村裏還有其他的小孩，可是這個孩子偏偏隻願意跟比自己大出好幾歲的少年玩耍。
    “宗明哥，我們去買些食材吧，我給你做元宵。”下了樓才發現下麵的大廳裏比房間溫度低了不少，縮了縮坐到離金宗明不遠的另一張書桌邊。
    “好。”不知道幾年過去念爾做的元宵還是不是原來那個味道。
    “新年你一般都怎麼過呢？”金宗明放下了筆合上本子，“我們幾乎都不過節，所以不是很了解。”
    “沙陵哥不喜歡這個城市，如果他哥哥不在這裏，大概會帶我去別的地方度假吧。其實走到哪裏日子也都那麼過，無所謂的。”
    “如果要跟我去度假的話，你想去哪裏呢？”
    念爾即使神經在大條也該聽出金宗明時常冒出的那些話裏帶著什麼不對勁，可是不知道真相的他隻有裝傻來帶過。“其實無所謂啊，到哪裏都一樣的。宗明哥想去哪裏呢？”
    “是不是我去你也會不嫌棄的跟著一起呢？”
    “……不就是旅行麼，怎麼說的像是很嚴重一樣。”
    “嗯，那我們就去旅行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
    念爾有些受不了金宗明那張臉，還有那雙眼睛，每次看著他的時候都感覺要把自己吃了。可再看他轉頭冷漠的表情，又會發現其實是自己想多了。
    金宗明發現他十分喜歡念爾在廚房裏忙活的樣子，總覺得那樣的他才是快樂的。從前在鄉下看他做飯會覺得稍微有些心疼加感動，如今再看還是感動，但其中帶的情緒卻不一樣了。
    從過去到現在，自己一直深藏著一個秘密，但即是秘密，便隻能是自己知道而已。他知道如果念爾哪天知道了一定會發瘋，便決定這輩子都守著這個秘密過活了。
    他提筆在譜子的頂端寫下“紅蓮地獄”四個字，然後閉上眼將記憶都過了一遍，準備寫一首屬於自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