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李陵輕輕歎了口氣說：
    “世人都知道我祖父有三子，卻不知他老人家還有一個愛如珍寶的女兒。我的姑母自小蘭心蕙質，秀外慧中。他比我的二叔小兩歲，十六歲的時候嫁與成紀有名的畫家柳振庭，兩個人十分恩愛，第二年就有了表妹倩娘。倩娘小時候特別聰明可愛，且有極高的繪畫天賦。記得她四、五歲的時候從成紀給我祖父送來的壽禮，就是一副她親手畫的祖父的戎裝畫像，那畫得可真是栩栩如生啊。
    “誰知，就在那之後不久，一夥匈奴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潛入成紀，把柳家的人都殺光了，姑母他們一家三口也被那些人抓走了，快走到邊關的時候，姑父和姑母才發覺他們是想用自己做人質，逼迫正在邊關與他們打仗的祖父投降。
    “那天他們正行走在一條山路上，多少會一點功夫的姑母將倩倩交給姑父，趁那些人不備，奪下身邊一個匈奴兵手裏的刀，搶了一匹馬，將姑父扶了上去，說了一聲；‘快走，就是死，也要把孩子交給我父親。’然後拍了那馬一掌，自己就和那些匈奴人廝殺起來，最後拉著一個匈奴人跳了懸崖。
    “我的姑父本是一介文弱書生，不怎麼會騎馬，卻憑著一股信念，護著倩倩，死死地抱著馬脖子，硬是跑了近百裏路，找到了祖父的軍營。直到見著了祖父，人們才發現，他的後背中了一箭，由於失血過多，他終究還是沒有救過來。倩倩親眼目睹了那些人殺他們全家慘狀，目睹了她父母那慘烈的一幕，從此就再也不說不笑，任誰都不搭理了。
    “祖父把倩倩抱回家後，原本就因二叔去世而臥病不起的祖母，聽了姑父姑母的噩耗，又看見癡癡傻傻的倩兒，一口鮮血吐在地就昏死了過去，醒來後拉著倩倩的小手，口裏連連喊著‘雲雁’，哦，那是我姑母的名字，她喊了幾聲：‘雲雁啊，娘給你作伴來了。’就這麼去了。”
    說到這裏，倩倩已經哭倒在李陵懷裏，一旁的張瑞也哭出了聲。李陵摟著倩倩，輕輕拍著她的背說：
    “為了治好倩倩的癡傻症，家裏找過無數醫者和術士。最後，有一位老道長說她是因為受到極度的驚嚇而失了魂魄，體內隻留下一魂一魄，所以變成了癡兒。祖父憐我娘十幾歲就守寡，又見她是真心對倩倩好，就把倩倩交給我娘撫養。直到兩年後，倩倩一次趁照看她的丫頭不注意，獨自出去玩，不小心受了傷，傷到了頭部，誰承想傷好以後居然清醒了。清醒後的倩倩什麼都知道，唯獨不記得她的父母出了什麼事，祖父怕她知道了又犯病，就嚴禁家裏任何人再提起她的父母。
    “隻因她醒來後第一次開口就管我娘叫‘娘親’，所以就一直這麼叫著了。這麼多年，我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誰也離不開誰，我娘甚至愛倩倩勝過愛我這個兒子，所以，今天倩倩說的事千萬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會受不了的。”
    半晌，蘇武長歎一聲說：“唉，真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李陵替倩倩擦著眼淚說：“倩倩，別傷心了，哥會一輩子對你好，決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任安聞言說：“哼，說的好聽，你讓她一個小丫頭獨自一人在成紀守一年的墓，又讓她陷入匪巢，還好意思說大話。”
    倩倩急忙說：“少卿哥，你誤會我哥了。我去成紀是為了躲避我那惡毒的表姐和那紈絝姐夫，這不關我哥的事。”
    司馬遷忙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倩倩在府裏兩次差點被人害死，一次是溺水，一次是中毒，再加上有人老想打她的主意，我叔父就讓人把老家收拾收拾，讓倩倩到老家去避一避。誰知道我叔父他。。。”
    蘇武說：“看來這將軍府也不太平啊。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害一個小丫頭呢？”
    李陵說：“這事說起來就話長了。”
    隨即又從祖父六十大壽說起，說了壽宴上李媚如何為難倩倩，倩倩如何顯露了才華，
    霍去病又如何對十歲的倩倩一見鍾情；直到李媚如何喜歡上霍去病，讓她娘去提親被拒，李媚遷怒於倩倩，趁祖父祭日把倩倩推下渭河，倩倩如何獲救；李廣利如何看上倩倩，他怎樣誤導李廣利與李媚定下親事；李媚又是如何給倩倩下的毒，他們又如何逼楚氏拿出的解藥，還有那李廣利娶了李媚後對倩倩一直不死心。這一樁樁，一件件，聽得司馬遷和任安心驚肉跳。
    任安說：“妹子啊，若那對夫妻再找你的麻煩，你告訴哥，哥替你出頭，你那李家的哥哥礙著骨肉情分不好把他們怎樣，哥哥卻是不怕他們，咱決不讓人欺負了去。”
    倩倩忙說：“謝謝哥哥。”
    蘇武說：“這麼說那霍去病一直不娶妻真的是為了你這個小丫頭了？這話倒是聽人說起過，卻一直不知是誰。難怪我剛才看見你使的軟劍有些眼熟，那不就是皇上那年賜給霍去病的嗎？嗬嗬，他倒是真心待你的啊。”
    倩倩說：“蘇大哥快別這麼說，我從一開始就說這事兒不可能，我是決不會嫁給他的，是他硬要和我們李家兄妹做朋友。如今又出了我小舅舅這檔子事，我們是連朋友都不可能做了，我們可不願意讓人家笑話我們李家的人沒骨氣。”
    “唉，那倒也是。對了，時候不早了，咱們快趕回客棧吧，有什麼話回到客棧再慢慢聊吧。”蘇武說。
    “是啊，蘇大哥還有傷呢，咱們的趕緊回去找個醫者幫他處理一下。”倩倩突然想了起來。
    一行人不再耽擱，騎馬匆匆奔陳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