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京城通往甘泉宮的官道上塵土飛揚，數騎駿馬疾奔而來。領頭的白衣少年冷峻的目光透著焦慮，他緊抿雙唇，目不斜視，揚鞭直衝向前。
    緊隨其後的青年隨從看著日色將午，打馬緊趕幾步與少年並駕道：“少爺，日已近午，咱們人困馬乏，不如在前麵河邊的樹林裏歇息一下，讓馬也補充些草料。”
    白衣少年猛醒道：“哦，是我心太急了，就依你，咱們在前麵樹林裏打尖吧。”
    到了樹林他們放馬在河邊吃草，幾個人圍坐一起烤著從河裏紮的魚。白衣少年靠坐在一棵大樹下，心裏還在想著今早與妹妹的談話。
    一大早，他去母親房裏請安，正好看見妹妹也在，卻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忙問：
    “倩倩你看起來臉色不好，是哪裏不舒服了？哥去請醫官來看看吧。”
    倩倩搖頭道：“哥，我沒事，隻是擔心小舅舅的安危，晚上沒有睡好。對了，哥，我想問問到甘泉宮要走幾天？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狩獵？”
    “皇上的輿攆不會走得太快，他還要帶上宮眷，以往路上得走三天。到了甘泉宮少說也要歇息一兩天才會去獵場的。”李陵想了想說。
    “這麼說頂快也要到第五天才會到獵場去的。那哥如果快馬加鞭趕過去需要多長時間？”倩倩緊接著又問。
    李陵說：“快馬加鞭用不了一天也就到了。”
    倩倩盤算著說：“今天是第四天，這麼說應該還來得及。娘親，哥，咱們得去救小舅舅。”
    大夫人著急地問：“倩兒，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親，倩兒覺得有人會借著狩獵的機會暗害小舅舅。哥哥你馬上帶幾個身手好的人，快馬趕到獵場，就說倩兒有病，危在旦夕，無論如何也要趕在狩獵前請小舅舅回來。萬一皇上不允，你就告訴舅舅，讓他跟緊皇上，千萬不要離開皇上左右，我想就算有人想暗箭傷人，恐怕也沒有膽子敢朝著皇上放箭吧？”
    “可是叔父讓我看好家，保護好你們的。”李陵還有一點猶豫。
    倩倩說：“家裏有我，禹兒也可以幫上忙的。這幾天我會讓大家都守在家裏不要出門，你放心吧。”
    “陵兒你就快去吧，救你叔父要緊。”大夫人也焦急地說。
    “是，孩兒這就去了。”李陵轉身叫人備好快馬，帶了李安等四人，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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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安拿著烤好的魚、幹糧和水送到李陵跟前說：“少爺，您先吃點東西，吃完了咱們還得趕路，這裏離甘泉宮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呢。”
    李陵接過吃食說：“好，咱們就邊吃邊說吧。你們大家都聽著，這次咱們趕往獵場，主要是因為我得知有人想趁狩獵的機會欲對我叔父下黑手，咱們得想辦法請他回去，避開這次劫難。記著，無論誰問起，你們就說倩兒小姐在家病重，危在旦夕，所以我們才來叫我叔父回家的，知道了嗎？”
    “是，知道了。”幾人都正色答道。
    “那好。咱們吃好了這就上路，下午興許就能趕到了。”李陵說著站起了身。
    忽聽得一聲馬嘶，幾人聞聲急忙奔了過去，隻見一人偷偷地牽了馬正欲溜走，李安忙上前攔住他說；“站住！你是何人？為何要盜走我們的坐騎？”
    “哈哈哈！你們倒是警覺得很嘛。諸位，我兄弟二人原想悄悄把馬牽走了事，不料驚動了各位，哈，這下少不得要動動手了。”牽馬的人還沒開腔，就聽得身後一個洪鍾似地大嗓門響起，驚得林子裏撲棱棱地飛起了一群鳥雀。
    李陵也不答話，引弓搭箭，對著空中射去，聽得弓響，便有鳥兒應聲落地。一個隨從忙跑過去撿了回來說：“少爺今兒好手氣，有兩隻鳥兒撞上了您的箭。”說著遞上獵物，隻見一支羽箭上赫然穿著兩隻鳥兒。
    李陵這才不緊不慢地說：“二位好漢看樣子不像賊人，想必也是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李某今日要趕著去救人，沒有時間陪二位過招，馬也是留不得的。二位若有什麼難處請直言，能幫的李某一定會盡力的。”
    剛才說話的那個彪形大漢看著李陵手中的鳥兒吃驚地張大嘴巴，還是那牽馬的漢子由衷地開口讚道：“公子果真好箭法，想那飛將軍李廣若在世，怕也不過如此吧？”
    李陵一揖道：“多謝誇獎。敢問二位可是認識李某的祖父？”
    那人驚奇地問：“公子果真是老將軍之後？哎呀，我兄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老將軍的後人，公子請恕小的們無禮了。”說著便要下跪。
    李陵忙攔住二人說：“使不得！二位好漢可是遇著了什麼難處？何不說與李陵聽聽？”
    隻見那彪形大漢歎氣道：“我兄弟二人姓張，我叫張全，他是我二弟張義。我們的父親當年曾跟隨老將軍出征打過匈奴，他老人家經常告訴我們，李家父子都是愛兵如子的好人，老將軍還救過我父親一命。隻是我父自從年老退役之後，身子一直不好，如今更加病重，我們家窮，又沒有別的本事，靠著種地勉強維持生計，唉，枉我兄弟空有一身力氣，卻是無錢給老父治病，無奈隻好出來想碰碰運氣，不料卻冒犯了小公子。我們沒的說，還請公子責罰。”
    李陵道：“既是爺爺的老部下，那便是自己人。李安，你把錢袋拿來，留夠咱們的盤纏，剩餘的交與二位張大哥去給老人家治病吧。”
    張家兄弟還要推辭，李陵道：“二位大哥，李陵所帶錢物不多，二位先拿去救急，我們還急著趕去救人，就不多耽擱了，你們以後若有難處，就到長安城的李府去找李陵。時候不早了，咱們就此別過。”又遞過剛射落的鳥兒說，“這獵物帶回去給老人家熬點湯喝吧。李陵這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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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時辰後，李陵一行人趕到了甘泉宮，原想著在這裏能見到叔父李敢，誰卻知撲了個空。一打聽，原來今年皇上沒有帶宮眷來，跟來的女眷就平陽長公主一人，所以這路上就走得快了，隻兩天就趕到了甘泉宮，昨兒在宮裏歇息了一天，今兒一大早大隊人馬就跟著皇上奔獵場去了。
    李陵一聽心道不好，急忙打馬奔獵場而去。
    到了獵場，李陵先見過皇上身邊的太監袁公公，讓他給皇上回話求見，適逢武帝心情不錯，一聽李陵來了，忙叫他過來問話。
    “臣李陵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李陵恭敬地參拜了武帝。
    “李陵，你不是告假在家麼，怎麼又跑到這裏來了？”
    李陵趕緊答道：“回皇上，臣的妹子突發重病，眼看得危在旦夕，家裏沒人主事，所以臣來求皇上恩準臣的叔父回家。”
    “哦？你妹子病重。她得的是什麼病？”武帝又問道。
    李陵猶豫了一下答道：“回皇上，是，是中毒。”
    武帝道：“中毒？怎麼會是中毒？誰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回皇上，這個目前還沒有查出來，臣的家裏現在已是亂成一團，臣已經管不住家裏那一攤子了。還求皇上開恩，早些準臣的叔父回去主事。”李陵顯得十分焦急。
    武帝對身邊的袁公公說：“多打發幾個人去林子裏找找，告訴李敢，就說他家裏出了事，讓他趕快回去，越快越好。”
    袁公公答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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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去病今兒一天都心不在焉，耳邊老響起平陽公主的話，“你就是夥同李家對付自己的舅舅”，“我們沒有你這樣的外甥，往後你不要再登衛家的門了。”
    就這麼想著，胡亂把手裏的箭一支支射了出去，也不知射中了些什麼，待到他回過神來，手上卻已抓了個空，看到箭囊裏空空如也，去病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找了一塊幹爽點的地兒，背靠大樹坐下來想著心事。
    去病是私生子，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是舅舅像父親一樣愛護他，帶著他玩耍，手把手地教會了他寫字和騎射，他從小就最聽舅舅的話，崇拜舅舅就像崇拜天神一般。說實話，他真的很討厭那個長公主，但是他卻不能沒有舅舅。他自認是個很孝順的孩子，那沒有養過自己一天的父親他都可以好好地去孝敬，何況是從小照看自己的舅舅。如今那長公主卻說自己夥同部下想害自己的舅舅，這讓他怎麼能受得了？他要如何去證明自己的孝心，難道真的隻有像長公主說的那樣，殺了李敢才能證明自己的心嗎？可是麵對和自己並肩殺敵，一起浴血奮戰的李敢，自己又怎麼能下得去手呢？
    “霍將軍好清閑呀。”一道陰測測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去病瞥了來人一眼，不悅地說：“公孫大人，您怎麼像個幽靈一樣，老跟在我的後邊。”
    “嗬嗬，在下也是奉了長公主的命，來督促將軍行事的。”公孫敖笑得不懷好意。
    “今日本將軍的箭已射完，沒有了箭什麼也做不成，還是明天再說吧。”去病站起身準備離去。
    公孫敖拽著去病的衣袖說：“等等，霍將軍。李敢就在那邊不遠處，可巧他這會兒落了單，我們這邊也再無旁人，機不可失啊。在下這裏還撿了兩支箭，似乎正是將軍您的，您還猶豫什麼？又不要您殺人，以您百發百中的箭法，隻要傷他一臂，就可以向長公主交差了。”
    “哼，本將軍今天沒有那個心情。”去病不耐地說。
    “怕是下不去手吧？您也不想想，當初他李敢刺殺大將軍時怎麼下得去手？他欺人太甚，難道您就不想替大將軍出這口氣？您就不想教訓教訓這個狂妄之徒？”說著，拉過去病，指著李敢所在的地方說“看，他就在那邊，您還不快點下手！難道還真想讓長公主將您拒之門外不成？”
    去病無奈，隻好引弓搭箭，可抓箭的手就是死死不放。這時，遠處有人在喊李敢，李敢聞聲轉過身去，背對著這邊。公孫敖猛推了一下去病的手臂，離弦的箭帶著響聲呼嘯著向李敢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