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李敢和李陵自成紀回來，已是兩月之後。
    聞知自己得襲父職的前後經過，知是倩倩極力謀劃的功勞，李敢亦連連稱奇。
    一日，丞相李蔡過訪，叔侄二人相談甚歡，偶爾提及倩倩，李蔡道：
    “這丫頭心智超乎常人，每遇大事，總能思慮得周全，且料事如神。以後若遇大事，你得多聽她的見解，緊要關頭，她或許會保得家人安寧。”
    “叔父所言極是，那日與禹兒他娘言及此事，她告訴侄兒，元狩二年那次出征，倩兒在街上首次見到公孫敖，就斷言此人將會屢屢對李家不利，要我們小心提防，且當即預言公孫敖那次出征會以金贖命。還暗示父親會功過相抵，不罰不賞。大嫂亦曾說此次出征之前，倩兒哭著阻撓父親出征。叔父，莫非這孩子有未卜先知之能？”李敢疑惑地說。
    “哦，果真如此？此事可萬萬不能傳了出去，否則會給丫頭乃至整個家族惹來大麻煩的。”李蔡鄭重的叮囑。
    “是，侄兒會囑咐家裏人的。”
    李蔡又問：“丫頭整天在家都做什麼呢？”
    李敢說：“這孩子最近也不出門，除了給大嫂請安，就窩在自己的小院裏。”
    “走，咱們去看看她。”李蔡說著率先向後宅走去。
    ***
    二人到得倩倩的小院，隻見她和兩個丫頭正忙著從牆上揭下一張張的白紙，整理成一摞。李陵則伏在小石桌上用筆墨在寫著什麼。
    “陵兒，倩兒，你們都在啊？”李蔡微笑著問。
    “二爺爺您來了，陵兒（倩兒）見過二爺爺，見過叔父（舅舅）。”他們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迎了上來，蘭兒收拾好小石桌，青青則奉上了茶水。
    李蔡接過茶問道：“快告訴爺爺，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李陵恭恭敬敬的答道：“回二爺爺的話，是倩倩做了一些紙，我們在試試看能不能書寫。”
    李蔡說：“我看看。”
    李陵趕緊遞過兩張寫著字的紙，李蔡接過去遞了一張給李敢，自己拿了一張仔細地端詳起來。
    “這可比街上鋪子裏包東西的紙好多了。”李敢讚歎著。
    “您從邊關回來之前，已經做出來一批，隻是還有些不足，字寫上去還有些洇墨。這些天倩倩又做了一些改進，這次做出來的就好多了。”李陵給他解釋著。
    李蔡問：“倩兒怎麼會想起做這些的？”
    “回二爺爺話，倩兒平日裏喜歡胡亂畫些畫兒，可又苦於那些絲絹價格昂貴，不能隨意取用，於是就想找出一種能替代它的廉價的書畫材料。可巧那日哥哥從外邊給倩兒帶了些吃食，倩兒就注意到那包裹用的草紙，隻可惜那些紙過於粗糙，不能書寫。倩兒跟著哥哥去造紙的作坊看過，記下了他們的每一道工序。就想回來自己做些改進試試，嗬嗬，沒想到還真做成了。”
    “倩兒都做了什麼樣的改進？”李蔡進一步問道。
    倩倩說：“原來那些匠人造紙，用的材料是一些破麻布和麻繩頭。倩兒想木頭的質地要比麻緊密得多，就讓哥哥弄了些木屑刨花，試了試果然比麻繩頭好。又多加了一道擀壓的工序，做出來的紙就密實多了，寫字也就不怎麼洇了。”
    “倩兒啊，可否將你的紙給爺爺一些？”李蔡笑著問。
    倩倩爽快地說：“當然可以啦。不過。。。”倩倩猶豫了一下，湊到李蔡跟前說，“二爺爺，您可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這事啊，否則人家會把倩兒當妖怪燒死的。”
    李蔡也一臉嚴肅地說：“不會的，倩兒放心，爺爺一定不會讓別人知道這件事的。”
    倩倩拿了一疊紙卷好，用細繩紮了起來交給李蔡，又給幾人續上了茶，看著李敢問道：“小舅舅，您真的當上郎中令了嗎？”
    “是啊，這還不都是你的功勞嘛。”
    “不是我，這次多虧霍大哥幫咱們說了話。皇上才會這麼做的。”倩倩趕忙說，想了想又問道，“小舅舅不用丁憂嗎？”
    “武將是可以不丁憂的。”李敢解釋道。
    停了一會，倩倩轉了個話題：“小舅舅，倩兒想。。。想。。。”
    李敢摸著倩倩的頭說：“倩兒，有什麼話你隻管說，就算說錯了，舅舅也不會責怪你的。”
    “倩兒想舉薦一個人。”一句話說得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沒有開口。
    倩倩怯怯地問：“怎麼，不行啊？”
    李蔡審慎地問道：“倩兒，你想舉薦什麼人？”
    “大將軍衛青的府上有一個叫任安的舍人，您可知道？”倩倩問得小心翼翼。
    李蔡和李敢互相看了一下，都搖頭不知。
    李陵忽然說：“這個人我知道，聽說和司馬遷是好朋友，大約不到二十歲，長得高大英挺，聽說此人功夫不錯。”
    “噢，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天和司馬公子一起路祭的那個年輕人。倩兒認識他？”李蔡問倩倩道。
    “不算認識，隻是知道。”倩倩回答。
    “那倩兒為何要舉薦他？何況他還是衛青府上的人。”李敢不解地問。
    倩倩心想，反正話已經說出口了，索性大膽地說下去：“倩兒聽說自霍去病又得封賞以來，衛青府上大多舍人見其失勢，都改投霍去病門下。唯任安不肯離去，可見其是個重義之人，但此人卻因家貧在衛府極其不受重視，甚至可以說很受歧視。”
    “是這話，那平陽公主尤不喜他，讓其與騎奴為伍呢。”李陵又說道。
    李蔡問：“倩兒想說什麼？”
    “若咱們舉薦了他，讓他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將來對咱們必定會有好處的。”倩倩認真地說。
    “能有什麼好處？莫非咱們還要他來救助不成？”李陵百思不得其解。
    倩倩玩笑著說：“救不了你，說不準將來會救你兒子一命。嗬嗬。”
    李陵臉上浮起紅暈，追著倩倩滿院子跑。李蔡和李敢對視一眼，點了一下頭，李敢拉住兩個孩子說：“好了，別鬧了，你們說的我會在意的。剛巧皇上想補充一批郎中，已經下詔讓趙禹去物色人選了，我會向他舉薦的。”
    ***
    幾天後，趙禹奉詔到衛府選人，適逢衛青有事不在府中，平陽公主讓人挑了十來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去見趙禹。趙禹逐一考問了一番，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正暗自鬱悶之時，大將軍回府了，趙禹對他說：“將軍啊，下官原以為將門之下必有將類，可您看這些人，簡直就是錦繡衣裳裹著的木偶人呀！常言說：‘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子視其所友。’難道您真想讓陛下覺得您將軍府裏就都是些這樣的人才嗎？”
    衛青聞言一愣，遂命人將所有的舍人都召來，讓趙禹挑選，趙禹又逐一考問了一番，最後隻選出了任安和田仁兩個人。
    趙禹說：“就這兩個了，其餘的都不行。下官這就回去奏明皇上，讓他們等待宣召吧。下官這就告辭了。”
    趙禹臨出門前拍了拍任安的肩頭，輕聲說：“好小子，郎中令果然好眼力。”任安聽得一頭霧水，思忖半晌，還是不得要領。
    衛青說：“你二人且下去自備鞍馬，噢，再換身光鮮些的衣裳。”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沒有置辦衣裳和馬匹的錢。”
    一直在屏後聽著的平陽公主走出來對著二人怒斥到：“瞧瞧你們這德行，將軍府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你們窮是你們自己的事，給我們說這些做什麼？我可沒有錢給你們。哼！”說罷，怒氣衝衝地走了。
    衛青歎了口氣，還是吩咐下人暗地裏給了二人一些錢，讓他們自己去置辦東西了。
    =======================================================================
    為了不損害衛大將軍的光輝形象，某陽對史上的記載略微做了些改動，讓平陽做了惡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