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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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一鼓作氣,沿著官道駕馬行了整整一天,直到腹空口渴難耐,眼看前麵路口轉彎處隱隱露出個“茶”字招牌,方才思忖是不是該停下來歇息會兒了。
也合該她遭這場難,經常出門的人都知道,這趕路是得趕,但不吃不喝是大忌,就算人受得住,這馬呢?那是個牲口,不給吃不給喝不給休息,還指望它能累死累活給你騎?
因此一到那茶館邊,馬兒就止步不行,無論怎麼拉,拽,都不中用。
無瑕不得法子,隻好下了馬,這時就有個老翁提著茶壺迎出來,熱情的說:“公子,趕路累了吧?這是老漢自家炒的茶,清涼爽口,來一壺?”
“……好。”
老翁幫她將馬兒拴好,過來問無瑕要不要些吃食。
無瑕點了茶並兩個饅頭,趕路太累,雖然餓卻吃不進太多東西,又問老翁有沒有馬兒吃的飼料,托他喂馬。
老翁拿了四錢銀子,滿臉笑容的去尋飼料,叫自家小孫子守在旁邊伺候。
無瑕聞了聞碗裏碧綠的茶水,確定無毒無害後方一口飲盡。
饅頭蒸的倒是一般,無瑕慢慢咽著,一邊問那小孩兒這裏是什麼地界。
小孩兒有些結巴,說了半天才聽清是說的“石家嶺”三個字。
無瑕哦了一聲,也不甚在意,等那馬兒吃完,就解開韁繩再行上路。
小孩兒拉了拉他爺爺的衣擺,那老翁遲疑了下,高聲道:“公子,這天色也晚了,夜路難行,不如在我家歇息一宿,明早再出發?”
“多謝,可是我有要緊事,路上耽擱不得。”無瑕朝他們抱拳道別,毫不猶豫的駕馬離去。
你道這一老一少為何主動相留,卻是因為這茶棚再往前行十裏的石家嶺不是個正經的村子,是個強盜窩。他們專門在夜裏對過往的陌生行人下手,殺人劫財。
最初官府派兵來剿,強盜們躲進附近的山裏,山高林密,官兵抓人不到,放火燒了幾回,強盜們死了一半。官府大肆慶祝,不料此舉徹底激怒了活下來的匪首,一改劫財不劫命的規矩,立時殺了幾個財大氣粗的富商,並將屍體拋在了官道正中央。
官府越剿,強盜越狠,幾年下來雙方竟有了默契,我剿你,你死一半人給我交差;你劫財殺人,不要太張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這開茶鋪的老翁是石家嶺隔壁村子的人,和小孫子相依為命,靠每日賣茶過活。今天碰上無瑕這出手大方的公子,見他相貌清俊,言語客氣有禮,就有心要救他一命,於是出言相留。哪知無瑕滿心思都在慶城上,生生的錯過了這個避開劫難的機會。
再說無瑕,她走了不一會兒,心裏就有些後悔。
天黑得很快,前後是望不到盡頭的官道,兩邊是陰沉的樹林,夜風吹在身上,雖不冷,但還是叫人心裏發寒。
咚咚!
咚咚咚!
窸窸窣窣一陣草動聲,無瑕猛的拉住韁繩,馬蹄高揚,險些將她甩出去,馬兒長嘶,劃破了夜的靜謐。
路的兩旁出現四五根火把,十幾個彪形大漢在火光下露出猙獰的表情。
“小子,識相的就趕快下馬,給爺爺們磕幾個頭,到時留你個全屍!”
“下馬!下馬!下馬!”
大漢們齊聲吼著,哈哈大笑,十分張狂,在他們眼裏,這個騎在馬上的柔弱公子哥兒簡直如瓷做的不堪一擊。
無瑕慌忙伸手去摸包袱裏的藥,就在這關頭,馬兒一聲長鳴,抬起前蹄,把無瑕摔了下去,竟然掉頭狂奔去了!
這一變故就是那強盜看了也不由的震驚了下,隨之爆發出更加肆意的笑,“哈哈,這小子,連馬都比他有出息!”
“大哥,看我的!”一個漢子叫著,用力的甩出手中長刀——
馬兒一聲哀鳴,翻到在地上,它的後蹄被齊齊砍斷,空氣中蔓延著血的腥味。
無瑕強壓住嘔吐感覺,道:“幾位好漢,在下涼州舒無垠,此去慶城,是為參軍護國,還望好漢們饒了在下一條性命,日後再見,必當厚禮相謝。”
“我呸!”刀尖赫赫抵住眉尖,“就你這身子骨兒,還參軍打仗,別扯謊了,受死吧!”
“我是大夫!”無瑕喊道,“行軍打仗,傷殘無可避免,我小命一條不打緊,那些受了傷的戰士怎麼辦?如果傷殘太多耽誤了戰事,戰敗了怎麼辦?難道各位好漢相當亡國奴麼?”
“……”
刀沒有砍下來,也沒有收回去。
無瑕輕輕吐了口氣,心思飛轉,正待開口,聽一人道:“你既是隨軍大夫,怎麼不是七日前和大軍一起走,怎麼今天才出城?”
說話之人站在火把圈外,看不清相貌,聲音溫和,不似匪人。
周圍一眾麵目凶殘的盜匪卻對他很是恭敬,看來是匪首之類的人物。
無瑕掙紮著站起來,朝那人方向握拳道:“不瞞各位,我是從太醫所偷跑出來的”
話未說完,那匪首輕輕一聲打斷道:“把他綁起來!”
事情突變如斯,無瑕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綁了個死緊,然後被扔進了麻布袋裏,茫然不知所措。
一路搖搖晃晃,顛顛簸簸,無瑕心亂如麻,一會兒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跟著九叔學武,一會兒後悔自己沒有多長個心眼兒,又後悔剛才沒有聽那賣茶老翁的話留宿……
害怕。如何不害怕?
這一回,不比九歲時,爹娘哥哥在一起。
這一回,不比沐府時,無戀無憾。
不能就這樣死了,要活著到慶城去!
無瑕狠狠的,咬破了嘴唇,血是苦澀的,才能讓人更加清醒。
強盜們回到石家嶺,匪首示意手下將麻布袋仍在地上。
無瑕在搖晃停止時就意識到強盜窩到了,趕緊護住手腳,才沒有在摔在地上時受傷。
一場惡仗即將到來,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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