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射溪，發源於歙縣跳嶺境內的上楊尖南麓，在徽州古歙注入練江。上楊尖海拔1402米，森林密布，四時雲霧繚繞，溪穀陡峭，亂石崢嶸，湍急的溪水，注入大園和小園，在跳嶺村的北麵村口上彙合，再從村中蜿蜒穿過。幾座小石橋聯結分布在溪水兩岸房舍，沿溪畔的楓香、銀杏、香榧的參天古樹，枝椏交叉；村前屋後的鬆杉翠竹叢中，鳥兒在婉轉鳴唱；溪中遊魚啜細石，洗衣涮洗的村姑時而忙著手中活，時而潑水樂嗬嗬。
    跳嶺距離黃村嶺後山莊隻有二十裏路光景，可我朝思暮想幾十年，才在今年的春節期間下了決心去了一趟。
    我的啟蒙老師程大成先生是跳嶺人。當年我入蒙童館，是程老先生教我讀《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詩》和《四書》的，是程老先生給我把筆寫一點一橫的。他過世六十多年了，我總想有朝一日到程老先生墓前去祭奠。
    我的大侄女春仙出嫁在跳嶺，侄女和侄女婿江治祥早就邀請我上他家走走。
    正月十一，在春樹侄兒和侄孫女雲霞的陪同下上路，剛剛走到舍背後的棗樹嶺，山下又趕來叫了，說是嶺後石門公路上有要緊事處理，春樹脫不開身，由侄媳婦和侄孫女繼續陪我上路。
    沿著朝陽山崗向北走一陣子，從杏樹灣下去到雙河口，侄女婿派人在那裏迎候我們。山嶺上還是皚皚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杏樹灣的積雪更加厚，在皮靴的踩踏下，哢嚓哢嚓地作響。五裏雪中山路，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趕到了雙河上村口。二部摩托車早已停靠在路邊等候。治祥的大女婿小輝和三女兒海雲來接我們，我們從未見過麵，經過小青的介紹我們才認識。我很少坐別人的摩托車，盡管慢速在公路上行駛，我還是有點心悸。畢竟是在沿著懸崖峭壁上新開鑿出來的公路上行駛，盡管公路都是澆灌了水泥的平整公路，我還是緊張得沁出一身汗來，五公裏裏程好像有幾十裏路遠似地。當摩托車安穩地停下，一顆懸著的心才算安穩下來。
    侄女婿家就在村口上，是一幢新建不多年的二層樓房，裏裏外外清清爽爽，十分整潔，正初上人來客往多，洋溢著歡聲笑語。我初次上門，有喊爺的，也有喊叔公的，還有喊太叔公的。四代人呀，難怪我那有須眉不白之理？哈哈，當然我隻把“紅包”掏給三家三個喊太叔公的曾外孫女。
    午飯後，我向治祥了解有無知道程大成先生的下落的，他說他有個侄兒在，去找找他。
    當我們走進村中間的一家小店鋪時，店主馬上起身喊我名字。我一時還沒醒過來，他連忙說我是老黑，你小時候的小夥伴呀！哦，我反應過來了，他曾經隨改嫁的母親到了嶺後山莊，在繼父春楷家中度過童年，我倆有六十多年未曾相遇過，他能一眼望出並叫我，可見他的記憶力十分好。
    當我談起意欲拜謁程大成先生時，他說，乃是我的叔叔，他的墓地就在村子不遠的後山我家的菜園地裏，我陪同你去。在問及安全有保障的情況下，就在他兒子開辦的店中買了爆竹和香紙，在老黑的陪同下到了先生墓地。
    我現在站在程大成先生墓前，心中浮想聯翩。先生雖然早已長眠地下，但他在當時的條件十分困難的情況下，那諄諄教誨學生的情景，依然曆曆在目，不禁潸然淚下。我向先生恭恭敬敬地行了祭拜之禮，放了爆竹和焚燒了香紙。默默念道：先生之風，山高水深。長衫布鞋，孤身隻影。粗菜淡飯，清茶啜飲。黎明即起，燈下批文。銀珠點讀，把筆描紅。殫精竭慮，亮節高風。謁拜先生，伏維尚饗!老黑在傍謝禮，口中念道：學生勝明，不忘先生，啟蒙教誨，天地恩情，遠來祭拜，厚意情深。叔父有靈，保佑學生，安度夕陽紅！
    布射溪水在跳嶺村中潺潺流過，涓涓細流彙成布射溪水，向東再折向南，彙入練江、新安江，終歸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