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鄉禁都。
    雪迎費力地張開眼。
    一個陌生女子從她手臂上拔下一銀針：“感覺怎麼樣？”
    雪迎有氣無力地問：“您是誰？我，在哪兒？”
    “我是言小璽，一個大夫。你在冰輪大殿。現在我去找明子帝。”言小璽隨和地笑著，把雪迎扶坐起來。
    雪迎聽到明子帝的名字，不情願地側過頭。
    言小璽拍了拍雪迎的肩：“不要那麼失落。”
    雪迎仰起頭，看見言小璽燦爛的笑，這一刻，不知是不是看錯，窗外，有天光瀉進來。
    “好些了嗎？”明子帝急急走進來。
    雪迎被動點點頭，明子帝在她的心目中變得複雜起來。
    明子帝正欲說什麼，突然，兩眼一瞪，撲在雪迎床腳。
    雪迎驚叫：“明哥哥！”
    言小璽聞聲跑進來。
    明子帝全身僵直，麵色蒼白，額頭滲出細密冷汗，他的意識很清晰，眼神在問言小璽：“怎麼回事？”
    言小璽拿起銀針，朝明子帝咽喉一針刺下去，緊接著撩起他的袖子，迅速地在他手臂穴位下了針。
    明子帝“撲”地吐出一口黑血，身體柔軟了。
    言小璽把明子帝扶到椅子上，定定地問：“你最近吃了什麼？”
    明子帝舒了一大口氣：“這些日子朝夕相處，我吃過什麼，你最清楚了。”
    言小璽診了診明子帝的脈象，巡視一下杯碗茶具：“注意一下飲食。”
    明子帝擦擦額頭冷汗，朝雪迎笑笑，很好看。
    雪迎以為，明子帝是連日照顧她才會這樣，心裏開始過意不去：“明……？嗬……”
    言小璽看出這兩人有話要說：“我和琴葉在外麵候著。”
    明子帝走到雪迎床前，沒事兒人似的輕描淡寫：“那天是我醉酒，不要生氣，好嗎？”
    雪迎皺眉沉默了一會兒：“你為什麼囚禁溢靈欣？”
    明子帝笑容消失了，轉過頭看著大窗外的風景，禁都花園，就算是冬天也仍然是有景可賞。
    雪迎看懂了，這人是王者，不是那個照顧她十年、溫和可親的明哥哥，她澀聲問道：“你到底要我把你當成什麼人？明子帝。”
    “你說呢？”明子帝逆光站在陰影裏。
    “政權？統治？”雪迎蒼白地陳述這兩個詞，她透明的眼裏，隻有陰月之子，沒有明哥哥。
    明子帝微微笑了，如白色罌粟花：“如果我為了政權和統治，不管是你、溢靈欣、九日還是瑄琪翯，早就死了很多次了。也不會落得瑄琪翯大軍如今駐紮在離願海渡口的結果。”
    雪迎勾起嘴，用左手握住右手：“明……？我到底該當你是誰？”
    明子帝溫柔起來：“對不起，我有錯。不要亂想，先睡一會兒吧。”
    雪迎也真是感到倦了，乖乖躺下，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明子帝臨走關門時，回頭打量著雪迎恬靜的睡相，心想：她，真的就對瑄琪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為什麼就算是我刻意提起，她都沒反應呢？每次恍惚中，她為什麼又要頻頻說出他的名字？忘記，是忘，還是記？雪迎，你這傻丫頭！
    見到在門外候著的言小璽，明子帝正色問道：“剛才，我是怎麼了？”
    言小璽低下頭回道：“在我看來，是為了攻克雪迎身上水牢寒毒的那些藥毒性太大，你連日照顧她，喂她吃藥飲食，也受了影響。我開幾副方子，你按時服下便可。”
    明子帝半信半疑，但也找不出什麼疑點，就信了言小璽。
    才從深宮出來，言小璽突然說：“琴葉，我要你幫我個忙。”
    “祭司大人有什麼事？”琴葉溫溫柔柔問道。
    言小璽翹起嘴角：“我要你假扮我一陣子。”
    琴葉愣了愣，瞪大眼睛：“祭司大人……？”
    “我要去找個叫安赫的人。”言小璽的笑容消失了，“如果我三個月之內沒回來，去綠綺台找蘇墨，告訴他，必須找到安赫，否則，有大麻煩。”
    琴葉望著認真的言小璽，點點頭。
    ——
    離願海。
    瑄萌濛眼前，一道寒光，刺透她的胸口。
    而這次，瑄萌濛分明看見，麵前，有一個人，握著這把穿透她身體的劍。
    瑄萌濛在生命消散的一刻，試圖抓住那人，那人卻像是雲霧一樣，散開了。
    又是夢。
    這次，瑄萌濛醒了，沒有驚叫，而是淚流滿麵。她的心中，毫無理由地湧出一大股一大股的悲傷和酸楚，難以自製，她顫抖著大哭起來。
    這動靜，使得旁邊帳子裏的瑄琪翯和婧璃燕紛紛趕來。
    瑄琪翯把瑄萌濛抱在懷裏哄著：“濛濛，怎麼了？”
    瑄萌濛死死拽著瑄琪翯的袖子，躲在他的肩頭，痛哭著：“我為什麼會哭啊？哥，我怎麼了？！”
    這相同的聲音，類似的動作，讓瑄琪翯心中陣陣疼痛，他，想起她——雪迎，她醉酒後，也曾在他懷中這樣放肆大哭過，不過，她不記得了，全部都不知道了。
    婧璃燕在一邊，臉色焦黃。
    瑄琪翯安撫瑄萌濛入睡。
    婧璃燕心急火燎地把瑄琪翯拉出大帳，聲如死水：“瑄琪翯，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瑄琪翯察覺婧璃燕的異樣：“怎麼？”
    “當日，我取走了雪迎對你的記憶，那份記憶，被禁都裏的人偷走。他們從那記憶裏提出雪迎的聲音，強加在瑄萌濛身上。”婧璃燕越說口氣越冷。
    “這些我們都知道，要不，當初為什麼一起跟著雪迎去坐隱山？”瑄琪翯等著婧璃燕接下來的話。
    婧璃燕仰望長空：“與雪迎接觸後，那些記憶在瑄萌濛身上覺醒了，如果這樣下去……”
    瑄琪翯急急追問：“會怎樣？”
    “雪迎會精神崩潰，繼而發瘋。瑄萌濛，她會……”婧璃燕用星辰般深幽的眼神諦視瑄琪翯，下了很大決心，“她會以為自己是雪迎！雪迎對你有什麼感情，她就會對你……”
    瑄琪翯周身一冷，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她是我妹妹！……”
    婧璃燕緊緊握拳，低下頭。
    皮皮也略顯為難地“烏拉”一聲。
    “怎麼辦？”瑄琪翯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