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舒葉.作繭 第四十一章 風雲雨.殤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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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來,夜,隻有風從臉頰越過。
巡查兵走過,像是看到了什麼暗影,剛想張嘴,如刀的利風,割開了他的喉嚨。
氣流帶來了恐怖。恐怖,偽裝上黑色,在漆黑的夜,蔓延開來,不可阻止。
暗夜中,確實有什麼慢慢的侵入,神擋弑神,佛擋殺佛。
破門而入,瑄琪翯在床上睡得很沉。悄然靠近,當手指離他的臉隻有一個發絲距離之時,瑄琪翯魚躍而起,一把按住了入侵者。
蕭羽颸隻眨了眨眼,咽喉處就感到麻木,那是電流靠近才有的體會。
瑄琪翯漠然收了手中閃電。
三年,每日的耕作已把曾經稚嫩的少年磨損得滄桑。雜亂的頭發,卻掩不住這消瘦少年眼底的殺氣。那片雪白的雲,承受了過多淚水,化作積雨雲,危險、冷漠、暴躁、不可捉摸、隨時會爆發出成災的特大暴雨。
沒有一句話,瑄琪翯順手便扯了枷鎖,如梳著辮子的女孩隨手解下頭繩一樣輕鬆。
蕭羽颸看著,心裏明白,他已足夠強,強到可以不再潛伏於此。
之後,瑄琪翯走到關押妹妹的牢房,背起妹妹。
臨走時,用雲充實了身中飛羽箭的士兵屍體。
看著一個個眼睛重新亮起來,起身自由活動的士兵,瑄琪翯深邃的目光裏有一絲神采,轉瞬即逝。
蕭羽颸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那神采分明是輕視、戲謔還有絲絲自傲。瑄琪翯,那是死屍啊!你在做什麼?
蕭羽颸帶領風族中初源力極好的幾個司使,協助瑄琪翯和瑄萌濛離開了這片桎梏的土地。
遠離春雷大農場,蕭羽颸不安地問:“瑄琪翯,你把那些士兵怎麼了?”
瑄琪翯自負地笑起來:“沒什麼啊,隻是用了傀儡之術,我自行琢磨出來的,我給它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脫胎換骨。你看,天上的雲可以一會變成一頭小羊,一會變成一隻小狗,那就是我想出脫胎換骨的靈感。倘若現在就被明子帝發現我越獄,那你認為我們還能逃多遠?”
一陣寒意襲來,蕭羽颸顫抖著:“脫胎換骨?用死人……叫做脫胎換骨?!”
瑄琪翯眼神鎮靜深沉:“蕭羽颸,你曉得嗎?此處沒有任何牲畜,隻有人。你見過皮帶深深地勒緊肉裏,最終扣在骨頭上的情景嗎?血和汗順著皮帶流下去,滋潤了大地。你見過累得走不動,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蹭,還是要繼續耕種的場麵嗎?一步一扣頭,祈求大地能給我們多一點的糧草。本應用來購買農具的銀兩被貪汙,沒有農具的時候,人的手就是耙子。人,隨時會倒下,一具具瘦骨嶙峋的新鮮屍體,隨手拿起來,改造一下就是農具。有了農具,就能保持體力,就能晚一點被累死。奴隸吃的是分給各大洲之後剩下的糧食、穀殼、莖葉,深深埋在土裏的根也要挖出來,倘使這樣還是不夠吃,那就啃樹皮,樹皮都沒有了,隻能吃人皮。其實,人肉比較好,可是,奴隸很少能長得出肉,所以,隻好吃皮、嚼骨頭。蕭羽颸,你沒看見,這周圍的樹,都是沒有皮的嗎?你沒注意到,這麼大的農場,每日死那麼多人,卻沒看見過亂屍崗嗎?因為,根本沒有屍體剩下來。這樣看來,我給那些關押奴隸的士兵一個重生機會,不該叫脫胎換骨嗎?”
蕭羽颸不禁又打了一哆嗦——親手割下過父親頭顱的她,打了一個哆嗦。
瑄琪翯詭異地笑了,深沉如夜色的美麗眼眸看著蕭羽颸:“蕭羽颸,我和萌濛沒吃過人。你是否願意相信?”
蕭羽颸接不上話。
地柱——雁足嶼,添津,瑄琪翯和瑄萌濛隱居在深山,此山名曰坐隱山。
瑄琪翯跟著山中因為戰亂失去家園的一群孤兒相依為命。那些都是流落到此的各族司使後裔,雖說不如司主,也算得上初源力高強。
這一幹人等全都視明子帝為眼中釘。
陰鬱中,迎來了瑄萌濛的生日。
平日裏,大家都對這個失語的女孩照顧倍加,今天更是奉她為公主一般。問她願望,她隻是用無知的大眼睛看著瑄琪翯,張了張嘴。
瑄琪翯熱淚盈眶,咬緊嘴唇,迅速轉身,聲調顫抖著,快步走出去:“萌濛,你猜,哥哥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
院子裏,瑄琪翯仰頭,大口喘著氣,終把眼淚逼回去。
蕭羽颸跟在他的身邊,他頭也沒回:“萌濛說,她想叫我‘哥哥’。”
蕭羽颸不知該說什麼。
瑄琪翯惡狠狠指著空中明月:“蕭羽颸!你要幫我!我要把這月亮踩在腳下,碾爛為止!”
蕭羽颸聽到瑄琪翯的話,隻是握緊了手裏的弓,寂寞了紫檀香。這麼多年,她習慣了弓不離手。
這把弓名字叫做天下縱橫,今天卻成了魔咒,令這持弓少女流離天下,無依無靠,一個無人注意的女孩,不知不覺,出落成一個豆蔻美人。這美,宛若清風,卻不幸出生在渾濁的非存王朝天地之間,沒人發現,隨時間逝去。
至此,瑄萌濛被瑄琪翯完全保護起來。
一個失語,又被全庾咒追殺的女孩,不諳世事。現實對她來說,隻能是一種狠狠地傷害,瑄琪翯不願意妹妹經曆那樣的蛻變。
因為,蛻變對於瑄琪翯來說,就是活生生的撕掉一層皮之後,鮮血淋淋的,麵目全非……
一個深夜,蕭羽颸來給瑄琪翯通風報信,她每隔幾個月就會來告訴瑄琪翯進來明子帝的動靜。
豈料,正說著話,暗器,破空而來。
瑄琪翯輕盈一抬手,用袖口的風把暗器彈了回去。
蕭羽颸把箭搭在弓上,瑄琪翯卻示意蕭羽颸按兵不動,得意地笑:“你沒聽到暗器打進肉裏的聲響嗎?且是清楚地割斷了一條一條的心肌。他已經死了。”
蕭羽颸吃驚地看著瑄琪翯,她根本沒聽見任何聲音,更別提割斷心肌的聲音!心肌,是能被一條一條撕裂的嗎?
瑄琪翯走到門口,慢條斯理地開門。
蕭羽颸瞧見,門口的海棠花樹下,一男子倒在那裏,紋絲不動,胸口有一條紅穗,看樣子,暗器已完全沒進那人的肉裏。
那男子吃驚的眼神來不及潰散,就全然斷氣,張大的嘴,扭曲的臉,定格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