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納天下之音（上）
    雪迎一驚，一個巴掌大，粉紅色，長了翅膀的劍龍似的小精靈，從女孩頭發裏鑽出來，眨巴著清藍色、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雪迎。
    “哈，皮皮睡醒了。它是皮皮，劍火龍。”女孩笑了，露出酒窩，與雪迎不同，她隻有一邊酒窩，“啊，對了，你漂流到了納音島。我是精神司主，婧璃燕。”
    “納音島？”雪迎愕然，輕蔑地嘲笑：“我想死怎麼就那麼難呢？！這個世上若真的有人書寫命運，寫書的，你就不覺得煩麼？”
    （“阿嚏！額？誰念叨我呢？”作者擦擦鼻子，繼續碼字。）
    婧璃燕高興地說：“書？你很喜歡看書嗎？我們納音島的無用閣藏著整個庾咒的曆史呢！納音島，收納全庾咒的聲音。”
    雪迎當下警惕起來：“你不會也是為了血鼎吧？告訴你，我……”
    婧璃燕被嚇到了：“血鼎？上古時，精神族的司主正是為了不再製造血鼎，才聯合眾司主召喚出五行太極的。無間地獄已墮入輪回，要血鼎作甚？難不成占卜族沒有維護結界的穩定？”
    雪迎看著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不再說什麼，她再也不相信有人能助她逃脫血鼎的孽障。
    婧璃燕攬住雪迎：“我在這納音島上住了十八年了。除了很多年前，嗯，我也不記得到底是多少年前了，反正，那次，日司主暮紫夕用木偶一樣的影子把我接到一個叫天鄉禁都的地方，讓我在那裏住了很多年。那個破地方，禁都，名字破，地方也破。住了……我也懶得算到底是幾年，之後，就回來了，回來時，明子帝送了我個小龍蛋，那就是皮皮。此後，我再也沒離開過納音島半步。”
    婧璃燕的話解開了那場大戰中關於精神族參戰的疑惑。當年，誰都不知道，為什麼一向保持中立的精神族要參戰，原是明子帝和暮紫夕擄走了婧零櫻唯一的幼女，他們被迫參戰。
    皮皮聽聞主人叫它名字，“烏拉”叫著，用小腦袋頂著婧璃燕的腦門，蹭啊蹭，粗糙的龍皮把婧璃燕弄得癢癢的，婧璃燕“咯咯”笑了。
    雪迎眉頭微蹙，默默說：“我叫……？叫雪迎。”
    婧璃燕開心地跳起來：“雪迎，納音島可神奇了！別看我住了這麼多年，都不會覺得膩。”
    婧璃燕問都不問雪迎意見，領著雪迎就去往長老那裏。一個外人想要安定下來，總要先跟島中長老打招呼的。
    雪迎見到了傳說中的兩位長老，一男一女。男的溫和敦厚，沒有架子，像是鄰家那個每天看見、卻不小心忽視的老爺爺；女的慈眉善目，恰好是扶著老爺爺的那位老奶奶。
    老奶奶睜開眼看了雪迎一下，悲歎：“初開雙生，彼岸花，花葉生生不相見。天地合，混沌融，洪荒一。”
    老爺爺看了雪迎，嬉笑著，顫顫巍巍地吟唱起來聽不懂的瘋話：
    “蝴蝶沒來這裏，因為，沒有鮮花
    花朵凋謝，敗落，幹成粉末
    雙生
    花開葉落
    留下不肯忘卻的記憶
    深秋，隱忍的哀
    無聲清晰地在耳邊低語
    沉醉，繼續沉醉
    睡，一直睡下去，沒有冷，沒有暖
    隻不過，睡之前，他們忘記了說，晚安
    所以，不會再醒來
    發現，原來死的就是死了
    但是，這個我，還活著
    活在沒有我的世界裏
    沉醉，繼續沉醉
    他們不是忘記了說晚安，而是，這一次，不是晚安，不會醒來
    生活著，飄蕩著，沒有我
    睡了
    沉醉，繼續沉醉
    我活在，沒有我的世界，沉醉著
    當真回去嗎
    真的要決定回去了嗎”
    雪迎根本聽不懂，沒有邏輯、顛三倒四。
    老奶奶使勁捅了老爺爺一下，嗔怪：“瘋老頭，講什麼癲話？”
    老爺爺卻慈愛地用目光撫著雪迎的額頭：“老婆子講的是曾經，我說的是現在，隻有你能選擇未來。”
    老奶奶亦輕輕點點頭：“你的人生，永遠都脫離不開‘蝶’這個字。不管是輪回多少世，永遠，永遠脫離不開。”
    雪迎一驚：“又是蝶？”
    老奶奶微微蹙著眉頭，正要講些什麼，被老爺爺拉了一把：“你是庾咒安排給納音島的，既來之，則安之。雪迎，好好住下。不要亂想。”
    婧璃燕快樂地拉起雪迎的手，微微欠身：“謝謝爺爺奶奶！”
    看著二人消失的背影，老奶奶的眼裏寫滿愁苦。
    老爺爺握住老奶奶滿是褶皺的手：“老婆子，她是個好孩子。放心吧。”
    老奶奶不安地說：“她的靈魂是空的。一朵空虛的初開彼岸花，豈不是很危險？還有，她說的那個算命的……”
    老爺爺卻微醉般含糊著：“不會永遠空著的。洪荒混沌天地本就是一體。而敢說出來她的命數是‘蝶’這字的，自然也是緣分安排。你這絮絮叨叨的老太婆，就喜歡亂操心。”
    老奶奶看著老爺爺，努了下嘴：“瘋老頭子！”
    老爺爺看著滿麵皺紋、鶴發雞皮的老奶奶，愛慕地笑，如看著一個出落美貌的少女。
    婧璃燕問也不問雪迎意見，徑自把她帶到房間。
    雪迎終於忍不住發問：“請問姑娘，這是為什麼？什麼都不問，怎麼就留我？”
    婧璃燕拿出件繡花小襖：“嗯，這件比較大，你就寢的話，就能穿了……嗯，為什麼不留著你呢？你要趕路嗎？還是有別的地方可去？”
    “我……”雪迎答不上話，“可，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你來了，我不收留你，難道把你扔回大海？還是你更喜歡露宿街頭？”婧璃燕眨眨大眼睛，倒是滿臉問號。
    小皮皮也用同樣清澈的眼睛望著雪迎，似乎在等答案：“烏拉？”
    “你都不問我的身份來曆？這麼沒緣由對我好，我……”雪迎感到，她和婧璃燕幾乎無法交流。
    婧璃燕倒是坦然：“你要說的話，自然會說。我是精神司主，能感到你的精神相當不穩定。不留著你，難道任你發瘋？”
    雪迎冷笑：“我發瘋，與任何幹？”
    婧璃燕鋪起床來：“是啊，你發瘋與任何人無關，沒人會憐憫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憐憫！”雪迎用左手握住右手。
    “我沒憐憫你啊，難不成，你要我見你流落海灘，袖手旁觀？”婧璃燕鑽進被窩，“要不要和我一起睡？那床鋪蓋是你的。”
    雪迎錯愕地望著婧璃燕身邊鋪好的暖被：“這……我……你……”
    婧璃燕笑了，眼睛猶若璀璨明星：“雪迎，你該好好休息，你有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