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笑了，雖乖戾但誰都看得出牽強：“那女人與我相識不久，本少爺與她不是很熟，隻因坐騎傷了她的腿，送她回家鄉。”
    瑄琪翯臉上略過一抹邪氣地魅惑：“要說，殺手居然跟你玩圍棋，也算是蹩腳。不過，十年來，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報仇，要慢慢來、柔柔來，把複仇的味道品透，這樣，才算得上是有意思。九日，你在乎她死活的。”
    九日一把拽過瑄琪翯脖領，眼睛透出火紅的光：“瑄琪翯，你還是不是男人？連女人都難為？爺今天心情不好，要把這棋盤燒成灰。九日不敢斷言比你強，但是，絕對有本事在我死之前讓你的血染紅坐隱山裏那些煩人的雲霧！”
    瑄琪翯輕輕推開九日的手，整理衣服，淡淡地說：“如果有必要，我什麼都會殺。九日，我說了，上下棋盤是對應的，你想讓那女子死在你手上嗎？”
    “什麼？”
    “我記得很認真地跟你解釋過，上下兩個棋盤是對應的。你燒了我的棋盤，那女子隻能葬身火海。圍棋九品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你帶來的人隻是一介花族司眾，對於初源力的攻擊，似乎連基本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沒有。”
    九日心中一沉：他怎麼知道雪迎身份？
    瑄琪翯微微向九日欠頭示意，食指和中指優雅的把一顆棋子按到棋盤上：“開局。”
    九日亂了：
    有多久了？有多久沒試過心慌的感覺了？
    自上次大戰開始，就沒有心慌過。
    隻是心慌嗎？心痛，心煩……很久沒試探過心裏的感覺了。
    怎麼好像剛往胸腔裏麵塞了一顆心呢？
    以前都在幹什麼？
    等著被指揮，人偶一樣做著每一個人交代的事情，然後就是喝醉，喝醉，喝醉。
    自己呢？自己在哪裏？為什麼會因為一個雪迎就開始心慌了呢？
    ……雪迎不是她。不是他心裏的那個她。
    九日心緒煩亂，隨手拿起一顆棋子胡亂往棋盤上一丟。
    瑄琪翯觀察者九日，烏珠似乎是一顆凝結的冰球：“九日似乎不會下棋……而且，心緒焦躁，這樣對下麵的那個人可沒什麼好處。”
    九日眼前一亮，很快樂的樣子，起身就吼：“小子！我馬上就要贏了！”
    瑄琪翯正要落子，被九日一番話搞糊塗了。
    九日反過來嘲笑他：“你看！我的棋子已經有四顆連成一線了，隻要再加一顆就贏了！”
    眾人跌倒。
    瑄琪翯失控大吼：“你白癡啊？！以為在玩五子棋嗎？！”
    九日天真地反問：“圍棋跟五子棋有差別嗎？”
    雪迎眼淚盈盈地自責：昨天確實不該砸到他的頭，是不是被我砸傻了！天啊，能不能把智商還給九日，讓我死也死得有型一點啊？！
    九日跌坐在椅子上，胡亂擺放著棋子。
    黑白子，突然之間，變得深不見底。
    瑄琪翯每做好一個眼，吃掉九日一片的棋子，雪迎就會受到一次攻擊。她的血沿著棋道肆意橫流。
    九日麵前的棋盤也被染成了紅色。
    雪迎好不容易起身，盤腿坐在棋盤上，頑皮地露出酒窩，嬉笑著：“旭哥哥，我本來想，初源力不行，咱還有魅力，嘻嘻，看來，失敗了呢，最後被暴力了。嗬嗬……”
    九日閉眼，不願意再看。
    瑄琪翯猶豫著，在等待什麼，久久用手抓玩著棋子，磨蹭一陣，落下他認為結束一切的最後一顆棋子……
    雪迎在瑄琪翯落子的一刻，發覺自己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我死了，誰會把我葬在哪裏呢？
    想起來了！
    第一次這麼清晰。
    有一條路，一條用血紅色渲染的末路。
    我在這裏，不能動，不能離開，永無所歸。
    那一片血紅色的末路，我在等誰？
    我不是不喜歡紅色，而是，討厭，紅色！
    雪迎安靜地用透明的眼睛看著上麵，她看不見任何東西。
    瑄琪翯卻分明知道，她在看著他，她在倔強地告訴他：“我不會讓你傷害旭哥哥的。”他的心智被她所攝，生出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因為痛，雪迎抿著嘴，擠出來那對酒窩，身後是殺手。背對敵人是最致命的錯誤，正對著，又有什麼用呢？不如就安靜地極目非存王朝天上的雲，就像，十年前一樣……
    那種釋然，令瑄琪翯和九日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瑄琪翯深邃的眼睛，久久定在雪迎的酒窩和透明瞳孔上，有點什麼說不清楚的東西，在他的眼裏，活埋著：喜歡看雲……嗎？
    雪迎的眼睛透明的光渙散，無神起來：
    ……紅色，腦子裏充斥紅色，紅色不見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死了嗎？
    就像……
    十年前一樣。
    坐隱山山腳。
    乞丐撫摸著劍，裹劍的布和他身上的破爛衣服一樣，看不出本來顏色，但，那劍卻被包得很整齊。
    乞丐通透的眼神，藏在深紫色、結成一團、雜草般的頭發之後，他麵對摻雜著濃烈紫檀香的空氣，瘋瘋癲癲地癡語：“安赫，別急。”
    一股清亮的水流過來。
    雪迎被包在一個用初源力結成的水泡之中，安然若沉睡的嬰兒。
    一個冰冷而驚豔的女子從天而降：
    身型清單流水；長發微微泛出海藍色，海藻一樣柔軟的發絲被珍珠做成的卡子攏到一側，耳後一片海貝，裏麵沉睡著水族的聖物之一，瘦竹琴；皮膚細膩白皙若純白珍珠；海藍紗綢為衣裙。大海給了她清澈卻不透明，冰冷卻不尖銳的藍色眼睛，像是白沙上傾國傾城的藍色鑽石，美麗、罕見、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抬起頭，用海一樣清澈美麗的眼睛看著瑄琪翯，冰涼如碧藍色的初春湖水：“下圍棋，怎麼要搭上人命？”
    她轉而漠視九日，語調透著水天生的冰冷清厲：“你沒有好好保護雪迎，我會找你算賬。現在，我們繼續。”
    九日看著溢靈欣，心裏難免有些異樣，“水火不容”。但他儼然成了見了師長的孩子，正襟危坐，重新振作，卻發現，他依舊不會下棋。他多想瞬間學會這簡單而讓人頭疼的黑白子！
    如他所願，溢靈欣用出水族的鏡花水月，一個隻有九日看得見的水影，站到了他的身後，那是溢靈欣的水中倒影。
    溢靈欣的實體還在棋盤之上，她的倒影依附著火司主九日而存在。
    這給了水火不容，一個小小的諷刺。
    漸漸地，瑄琪翯開始招架不住九日，他看著這個把五子棋當成圍棋的傻小子終於會下圍棋了，意猶未盡地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