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萬籟俱靜。
    添今城，依著坐隱山的無名小城。
    小城裏，戶戶門窗緊閉，街上一片死氣沉沉。
    小小的孩子趴在窗戶前，滿臉單純：“爹爹，今年除夕不貼紅字、不放爆竹麼？”
    男人起身，不斷在屋子裏踱步，女人把孩子一把摟進懷裏，滿臉的迷茫和愁楚。
    偌大一座孤城，成了一團暗影，宛如被烏雲裹了起來，細細看來，竟是層層疊疊被軍隊包圍。
    士兵們吊兒郎當地巡邏，抱怨不能回家團聚。
    大帳內，幾個身著甲胄之人聚在燈下，寒風一吹，燭火晃動似鬼魅。
    “明萬，你再反對也是沒用的。今日已是除夕，兵將們都盼著早早結束戰爭回家團聚，再拖下去隻會讓軍心渙散。”
    明萬，三十歲樣子，麵色如死灰：“王將軍該曉得，城裏的百姓也在過年。您的辦法不可行！”
    王宗妄將軍眼裏閃出奇異的光：“明萬，你一再反對，難不成是想讓瑄閣見有足夠時間逃跑？”
    明萬大罵：“混賬！”
    “我理解，作為叔叔，聽命於侄兒，內心總是有些不悅吧？”王宗妄戲謔著。
    帳內一陣嘲笑。
    明萬掃了一眼那幾個人，挑帳簾走了出去。
    “屠城，隻為大義！”剩下的人隨著王宗妄，笑容舒展。
    明萬望著漆黑夜空，閉上眼。
    非存王朝九年，大年初一，正要破曉，淡淡藍灰色的天空被不斷濺出來的紅色和刺耳的淒厲慘叫哭號劃破。
    陽光逼不得已照在大地上，隻見——屍橫遍野。
    大年初四，屍骨如山，展覽一般，堆在城門兩側，幾乎要把城牆埋起來了。
    屍骨堆上，亂七八糟的屍體動了動，有個黑色的小腦袋，顫抖著，探了出來。
    竟是一個滿臉血汙的小孩子，頭上戴著一朵被血色浸透的殘花；衣服分不出本來就是紅色還是被染成了紅色。她用透明的眸子，望著一切。
    屍骨堆上，一人手握月牙大旗，月牙上斑駁著血跡，獵獵作響。
    城牆上，又有一人，握緊了軟劍，一劍就抹了脖子。
    屍骨湧動起來，有很多很多周身沾滿鮮血的士兵，歡喜雀躍著衝進城去。
    小孩的鼓膜裏充斥著“瑄閣見已死，明子帝大業已成的”歡呼。小孩子驚懼著，空洞的眼睛裏，裝不下的恐懼溢出來，為了不被發現，她又趕緊縮回了屍骨堆裏。
    火，焚了屍骨堆。
    沒有一丁丁點點響動，隻剩下“噼噼啪啪”地寂靜。
    煙塵漫天，灰燼亂飛，屍油遍地……
    地獄，不過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