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蛾眉曾有人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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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早早便降臨了汴京,雪花任性的繽舞於天空之中。然而黑暗與寒冷卻並未退卻人們的熱情,整個城中盡是席卷天地的紅。紅燈籠、紅窗花、紅春聯。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暗示著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孩子們歡快的跑過街道,煙火拖著長長的尾巴劃破夜空,歡樂與幸福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然而在這喧囂中卻有一處獨特的寧靜,汴橋上佇立著一個白衣男子,仿如傳說中的謫仙一般。雙眉斜飛而上,鳳眸微凝,燦若寒星,眼角的細紋透露出他已不再年輕,淺色的唇上浮著淡淡笑意。他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似乎連老天爺看不得他的寧靜了,熙攘的人潮開始往橋上湧動,他亦被人群簇擁著不知去向何方。最終他停在了一個攤子前麵,密集的花燈掛在那裏,看上去似乎是賣花燈猜燈謎的地方。
『各位,今日老朽的生意也才開張,除夕節猜燈謎,老朽索性給個彩頭,誰要是能猜到我這兒最難得燈謎並且對出對子我就把我的祖傳寶物,一份古本鳳求凰琴譜送給他。』那個老人家賣力的招攬著客人,德芳本欲走開可是聽到古本鳳求凰琴譜他又停下了步伐。他隻能在心中暗歎,龐統這家夥果然運氣不錯,也罷,過一兩日他也該回來了,到時候便按這曲譜奏給他聽吧。
那老人家拿出了一個白底畫著紅梅的花燈,看上去倒也雅致。花燈上用蠅頭小楷題著數行文字,應該就是燈謎的謎麵了。
“下珠簾焚香去卜卦,問蒼天儂的人兒落在誰家?恨王郎全無一點真心話,欲罷(罷)不能,吾把口來壓。論交情不差,染成皂難講一句清白話。分明一對好鴛鴦,卻被刀割下。拋得奴力盡才又乏,細思量心與口具是假。”(純屬穿越,這是乾隆寫的。)
看著這個謎麵方才還躍躍欲試的人們都沉默了,這分明是一首女子因被男子拋棄而寫的閨怨詩,哪裏有什麼謎麵呢。德芳籠著手細細琢磨著這個謎麵,忽然他臉上帶起一絲淺笑。
『老人家,我猜這謎底應該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不知可對?』清朗的聲音刹那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人們看向這位氣質出塵的男子,又看向老人家希望他給出謎底。
『這位先生,不知您的答案何解?』老人家眼中掠過壓抑的情緒又被他強行壓下,德芳看著他的表情心知自己猜對了隨後才緩緩說道:『“下”去“卜”是“一”,“天”不見“人”是“二”,“王”“無一”是“三”,繁體字的“罷”去了“能”是“四”,“吾”去了“口”是“五”,“交”不要“差”(乂)是“六”,“皂”去了“白”是“七”,“分”去了“刀”是“八”,“拋”去了“力”和“手”(扌)是“九”,“思”去了“口”和“心”是“十”。』(囧死,好大一段粘貼複製啊。)
周圍的人們都議論開了,甚至有幾人說要在回家多讀幾年書再來拋頭露麵,免得以後再丟人顯眼。
『先生果然才華橫溢,小老兒的對聯不知先生可有興趣看看。』這老店主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的祖傳琴譜被人贏走,看上去他更感興趣的是自己遇到了一個氣質超凡又有才華的人,大有引為知己的意思。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德芳伸出一隻手做出請的動作,他對這位老人家的身份也開始感興趣了,大方舍出古本琴譜,出了如此特別的謎題,看來定是一不凡之人。
老人家輕拉旁邊的細繩,兩匹白布隨繩下落,一匹布上題著蒼勁有力的大字,另一匹顯然正在等著人來書寫。
“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純屬穿越,這是蒲鬆齡寫的)
嗬,項羽麼,這倒是個有意思的人物,可惜最後還是疏忽大意,致使成王敗寇,可見成大事者需得善於隱忍能屈能伸才行。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善於隱忍誰能比得上勾踐呢,盡管曾經受恥辱可他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唯有王者才能掌握絕對的優勢。(吼吼吼,勾踐終於出來啦。)德芳揮毫寫就的對聯正是他作為一個皇族所真正認同的道理。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老人沉吟數遍終是歎服。『先生高見,老朽佩服,琴譜老朽親手奉上。』
德芳雙手接過琴譜道了謝,走出人群之後不知何時琪瑞已經站在他身後,他壓低了聲音對德芳說道:『王爺,方才宮裏來人說是皇上有懿旨宣您立刻進宮。』
『我知道了,對了你去替我查一查那個賣花燈的老者到底是何身份。』
崇政殿偏殿。
德芳隨著內侍到達崇政殿偏殿時,龐太師似乎也是剛剛才到,上方趙禎的情緒莫測,一時間也無法得知發生了什麼事。
『臣趙德芳參見陛下。』
『皇叔,免禮吧。』趙禎輕輕擺了擺手,隨後內侍尖銳的聲音便在整個空曠的殿閣中回響,一字一句都變成了鞭子打在下方兩位垂垂老矣的臣子心上。
“飛星將軍龐統率五千廂軍(就是地方軍)與西夏三萬大軍一戰,不敵,陣亡。”
聽到兒子的死訊龐太師一向堅毅的身體仿佛在頃刻間老去,眉目間是掩飾不住的落寞,然而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垂著手站在一旁。在這刹那之間德芳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可他自己知道龐統確實回不來了,他的心空了,那個鳳囚凰的鳳回不來了。心空了卻不代表思維的停頓,五千廂軍與西夏軍決戰,給他的旨意明明是三萬禁軍(正規軍),怎麼會變成五千廂軍。還有飛雲騎呢,龐統的七十二親兵個個英勇善戰,他們去哪兒了?聯想到自己突然的出使,這一切的一切隻有一個答案不是嗎,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德芳靜靜的垂著眸子,雙手籠在袖中,似乎完全看不出龐統的死帶給他的影響,可那被昏暗燭影拉長的陰影中卻分明有著一個巨大的空洞,幽暗陰森讓人畏懼。
趙禎就這麼靜靜的觀察著下方的兩人,神情上不辨悲喜或許他的心中也悲喜難辨,龐統死了他該高興才是,那個從小到大一直擋在他前麵妨礙他的男人終於死了,自己一心盼著他死現在終於做到了,為什麼看著這兩個老臣的樣子,他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哎~』趙禎幽幽歎了一聲『太師先退下吧。』看著龐籍有些遲緩的步伐,趙禎心中的滋味更是苦澀。在龐籍轉身的刹那德芳似乎看見了自己這位老對手麵龐上滑落的一滴清淚,龐籍啊龐籍我們果然都老了,老得承受不起生離死別了。三十三天,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年輕時你我放眼天下壯誌豪情隻在江山不屑兒女情長,現在你我卻被這個困得最緊。
『父王,你怨恨我嗎?』此時的趙禎不再像一個帝王,他仿佛又變成當年那個還長在德芳身邊有些懦弱的趙受益,不是一個皇帝在詢問自己的臣下,而是一個兒子犯了錯在尋求父親的原諒。
『臣不敢。』是不敢也是不會,禎兒這個孩子自己從小看著他長大,不管發生什麼事自己都不可能恨他的,龐統的事像一個巨大的傷口劃在了自己的心上,自己卻不能拉著禎兒來陪自己體味這傷啊。
『臣今日聽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對子,不知皇上可有興趣一聞。』德芳又變成平時那個天下崇憚的八賢王,趙禎知道每每這種時候父王都有道理告訴自己:『願聞其詳。』
『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嚐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德芳鏗鏘有力的聲音回蕩在殿堂中,亦回蕩在趙禎的心上。
『破釜沉舟,臥薪嚐膽。』趙禎深深吸了一口氣,父王這是在告訴我,凡是應當學會隱忍與謀略啊。
『臣告退。』也不等趙禎允許德芳就這麼走了,趙禎望著那人的背影漸漸被吞噬在黑夜中,某些複雜的情愫漸漸在他的眼中湧起,之後又隨著黑夜漸漸歸於平靜。突然之間他覺得那麼的疲倦,龐統死了他又得到了什麼呢?剛才自己看的清清楚楚那人的心不見了,再也輪不到自己妄想了。
龐統的死給看似平靜的水麵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的卻不隻是漣漪而已。第二日龐太師和八賢王都遞了折子,龐太師請求告老還鄉,八賢王則稱病不朝。如果是從前那麼必然有許多人削尖了腦袋往最高權力集團擠。可現在卻沒有任何人敢妄動,龐統的死讓大臣們恐慌,經過樞密院審議的三萬禁軍最後變成了五千廂軍,能這麼做的必然隻有當今皇上;還有勞軍怎麼會選在年末的時候去,而且是讓久不出京的八賢王去,就是為了讓龐統安心呐。再聯想起一年前,太廟公審之後就消失的包拯。
在大臣們心裏嫉賢妒能幾乎成了趙禎頭上的標簽,他們甚至擔心自己會變成前朝的鬼仆(武則天酷吏政治時期,宮女對大臣的稱呼,因為隨時不小心就會死,所以就是鬼仆,鬼的仆人。),而這些流言蜚語也飛快的在民間流傳開來。包拯在民間民望極高,而龐統則是大宋邊疆安全的保證,他現在這一死,萬一大遼和西夏得到消息的話,那麼大宋就隻能是放在狼口的羊肉了,誰來都能咬一口。
『琪瑞,這幾天外邊有什麼消息嗎?』德芳靜靜的坐著,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王爺,按照您的吩咐,朝堂上那些消息都放出去了。』朝堂上那些消息就是德芳放出去的,不過都控製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不會真正的危害大宋。他這麼做是想交給趙禎最後一個道理,做一個決定時定要同時考慮多個後果,否則造成的結果難以估量。本以為天芒的事已經給了禎兒警告,沒想到他卻一錯再錯。
德芳此刻身心具乏,他想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能幫到禎兒了。
半月後的某日,德芳起了個大早,推開窗讓陽光照進房間,明媚而溫暖的氣息真是久違了,微風輕撫過他的臉,這種貼近自然心情放鬆的感覺,讓他覺得舒心同時也預示著去辦某些事的時機到了。
梳洗過後德芳吩咐道:『琪瑞,備馬。』
『王爺您的病才好,還是別亂跑了吧。』琪瑞為難的看著德芳,真搞不懂自家王爺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你啊,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羅嗦了,讓你備馬你就去嘛。』德芳有些無奈的笑了,這孩子真是長本事了,竟然會抱怨了,不過他也是在替我著想啊。
汴京城外兩人兩騎,飛馳著跑向兩人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