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翠雲姨娘著一身緋衣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我在淺月的指導下帶完了玉珥。“芷青啊，我看你今天就不用登台了，再等個幾日。等我先把消息散布出去，就打著旗號醉傾城十年來最美的人兒，你看怎樣？”
    “就憑姨娘安排吧。”
    “那好，”她拿絲絹揩汗，“我先去張羅著，你再休息休息啊。”
    她走了。
    房間裏又重回一片寂靜。淺如淺月各自忙碌著，無言。
    “姑娘，這日子難磨得緊，不如出去轉轉吧。”
    “也是。我們走吧。”
    淺月拿了件杏色細紗垂飾披風給我披上。短短一日，我便已覺出這女孩兒的心思縝密，觀察入微。
    走在九曲回廊上，慢步踩在地上，依舊是無趣。回廊的右側是一泓淡水，盈盈的閃動著水光。我稍稍靠近了些，水麵上映出了可人的容顏。這還是師傅身邊的那個芷青，那個賀蘭晴雪嗎？水中人雙眼無神，精神萎靡，毫無生氣，這是怎麼了？
    “姑娘略帶神傷的容顏真美！”淺如說。
    “是嗎？”我的手指劃過朱色邊欄，“我說我以前不是這樣子，你信嗎？”
    她略一驚訝，“那姑娘以前是什麼樣子？是不是還像現在這麼美啊？”
    “淺如。”淺月低呼，似在斥責淺如的不懂事。
    我沒有回答，繼續走著，繼續摸著朱色邊欄。
    走到了回廊的盡頭，一涼亭盤踞在湖水上，綠色的帷帳被風恣意戲弄著。我們走進涼亭，一陣風撲麵而來。坐了會兒，湖上斑斑駁駁的打著雨線，漣漪由小變大，在水麵上炫。“姑娘，雨大了，我們回去吧。”淺月輕聲告訴我。
    “恩。”
    幾天後。
    是我登台的日子。我沒把握可以在今天為那女人賺到她所想的那麼多錢，之前都是為了不學琴棋書畫敷衍她的。
    此刻我坐在薄紗籠罩的涼亭內。琴聲從亭中傳出，是天上的嫦娥起舞是的伴奏仙樂，引起一群男人的歡呼高讚。當然，不是我彈的，我根本不會。
    我聽見那女人說，“各位公子，各位大爺，這便是我們芷青姑娘送給各位的《幾回聞》。為了這首曲子，咱們芷青姑娘可沒少受罪。各位還滿意吧？”
    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讚同聲，支持聲，歡呼聲。
    “好好好，”她頓了頓，“那——下麵就有請我們芷青姑娘展顏了。”
    一隻手伸來揭白色的帷帳。此刻一個雄渾的男生想起，“慢！”那隻手停止了動作，“芷青姑娘我家將軍要了，將軍替她贖身。”
    “這個——恐怕，恐怕有點難辦吧。”從未見她說話吞吐，恐怕此人是高官，得罪不起的那一種人。
    “放肆，我家將軍看上的誰敢不從。”這聲音如虎般的咆哮，嚇了我一跳。
    “這夠了嗎？”十分溫柔的聲音，仿佛三月的春風，漸漸吹化暮雪。
    “夠了夠了。”她急忙答應，收下錢財。
    “那——芷青姑娘就不必登台了吧？”他溫柔又帶著威懾地詢問。
    “不必不必。”
    隨後又聽到她說，“公子請慢走。”想必，那公子走了。
    我在淺月淺如陪同下回到了如月閣。才剛坐下，她右腳就跨了進來，連忙倒水喝。“芷青啊，明日，明日連誠將軍就要娶你過門了。”她旋了一圈，“我要為你好好打扮。知道嗎？連誠將軍是娶你做正妻。這還是青樓女子的先例呢，咱們芷青真是好福氣。”
    “哦，對了對了，連誠將軍還求皇上下旨降婚呢。”
    “皇上居然同意同意一個將軍娶一青樓女子？”我不禁疑惑道。
    “哎——你不算是青樓女子，不是還沒接客嘛。再說了，這次連誠將軍大敗元國，元國皇帝差點殺了領將，皇上怎會不讚成這麼小的事嘛？我覺得皇上是有意將唯一的妹妹涵添公主嫁給連誠將軍的，可惜連誠將軍不喜歡公主，偏愛青樓姑娘。”她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
    “那皇上降旨了嗎？”我整理著桌上的杯具。
    “當然了。”她雙手一拍，“明天就辦婚事呢。芷青啊，”她挨著我坐下，“你以後可要記得翠雲姨娘啊。”
    我走向床，“姨娘我累了。”
    她一撅嘴，“好吧，你休息吧。明早我來給你梳妝。”
    我是一夜無眠。她來了，拿著裝著喜服鳳冠的托盤，對我微笑，“芷青，你醒了？”我點了點頭。
    她將我扶至梳妝台，“咱們芷青真是好福氣。”
    她為我梳頭，一頭青絲散在肩頭，她不厭其煩的梳弄著。
    她梳的是飛鳳髻，在帶上禦賜的鳳冠。
    她為我穿上喜服。
    她為我描眉上妝。今晨未見淺如淺月，至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忙碌著。
    她說，“以後要跟將軍好好相處，還好姨娘為你打聽了，將軍沒有高堂，不用擔心婆媳不和。要好好侍候將軍，最好別讓他再逛青樓，妓院不是，不是個好地方。要多吃點，多穿點，別累著自己……”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一點頭答應著。她哭了出來，“芷青，青兒，你不能哭，哭了就花臉了，不好看了。”我又是點頭，努力不讓它掉下來。
    “要是可以的話，有空就回來看看吧。”她馬上改口，“不不不，出了青樓就是清白的姑娘，永遠不要回來了。”她垂下頭，“我走了，讓淺如淺月以後都跟著你，還是自己人貼心。”我又點點頭。
    “我走了。”
    我點點頭。
    她為我蓋上喜帕，“青兒，我走了。”
    淺如淺月進來了，她們扶著我上了花轎。
    坐在花轎裏，一路顛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