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獮沒有什麼行裝。
    甚至連收拾一下都不用便可以上路了。
    馬車是要從小門出去的，薛鹿鳴說這樣可以避過那些人的耳目。
    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薛鹿鳴沒有帶什麼人便過來送行了，隻有他和一個侍衛而已。
    結果，在霧月有印象的日子，也就隻有這麼短的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內，什麼都不知道。
    上次看占星台的時候，他要對自己解釋的那些星象還沒有說完……
    一想到這裏，秋獮心裏就癢癢得。
    但是現在要他拿出星象圖一個一個對自己解釋，也來不及了吧……
    秋獮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臨上馬車的時候，忽然身形一頓。
    薛鹿鳴在身後奇異地看著她。
    隻見秋獮猛地轉過頭來，眼裏閃著好奇的目光說道：
    “臨走之前有一個不得不問的問題……”
    “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薛鹿鳴微微一笑，這一微笑，身上超然脫俗的味道就出來了。
    秋獮緊緊地盯著他，良久之後那準備多時的問題才問出口來：
    “為什麼你要帶著這個鬥笠呢？又厚又重，一點也不好看，你紗布下麵的臉好看多了，跟神仙一樣的氣場。”
    薛鹿鳴摸著鬥笠笑出聲來：
    “這個……？”
    秋獮點了點頭。
    “這是一種病，隻有霧月君主才會得上的病。”
    薛鹿鳴一邊摸著自己的鬥笠一邊露出遺憾的神色。
    “病？”
    難道是吸血鬼那樣？不能見太陽？
    看見秋獮臉上露出不一樣的期待，薛鹿鳴趕緊開口道：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似乎跟你想的不一樣……這種病在我這個血脈第一次占卜的時候開始發作的。隻有在房間裏的時候才可以拿下來，在外麵的話一定要拿著什麼東西遮擋才可以免除占卜的反噬。”
    “夜裏在外麵也不能拿下來嗎？”
    秋獮問道，吸血鬼的話夜裏是可以出現的呀……
    “夜裏也是不行的……”
    聽見薛鹿鳴如此說道，秋獮眼裏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這樣啊……”
    她的聲音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薛鹿鳴不由自主地安慰道：
    “不用那麼失望……現在不行，不一定以後不可以。等我的力量更強大之後，說不定就行了。”
    秋獮眼裏消失的星星點點又慢慢升起來。
    然而——一瞬間又全部熄滅。
    如同所有區域在同一時間斷了電一樣，一片漆黑。
    薛鹿鳴還沒有緩過勁來，便聽見一句話犀利地刺進了自己的耳膜裏：
    “你不會真的在我的身體裏種了蠱毒了吧？”
    薛鹿鳴的表情一僵：
    “真的。”
    然後，摒住了自己的呼吸。
    然而，秋獮卻似乎並不在意。
    隻見她聽到這個答案之後，便朝著自己揮了揮手，輕易地上了馬車。
    馬鞭揚起麾下，一聲駕喝，車軲轆滾滾向城外失去。
    “……”
    薛鹿鳴張了張口，沒有說出任何話來。
    這一瞬間，他忽然想把馬車攔下來，將話好好說清楚。
    但是現在有什麼好說的？
    原本一開始，隻是為了牽扯上關係，改變霧月的星象。
    現在終於成功地聯上了線，原本死灰的星象，因此前方模糊起來，尚存一絲生機。
    薛鹿鳴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好說的。
    這之後，說不定兩個人也隻是互相怨恨而已。說再多的，也沒有什麼用。
    目睹著馬車在自己眼前離去，消失在黑暗之中。薛鹿鳴轉身回了宮殿。
    將什麼都拋在身後一般，沒有回過頭。
    秋獮在馬車裏有些疲憊地合起了眼。
    “師傅，到了的話再叫醒我吧……”
    如此叮囑之後，便勸自己好好睡一覺。
    盡管已經昏了大半個月，這清醒一會兒的功夫一點都不讓人消停。
    毫無防備地靠在馬車車壁上，在震動起伏中，一閉眼就睡著了。
    十分香甜。
    黑暗之中，載著秋獮的這輛小馬車駛入了荒原。
    毫無遮擋物的地方，似乎有黑影移動一般，傳出與沙子不和諧的聲音。
    這個目的地，宛如在無形的眼睛下被監控著一般。
    風開始古怪起來，月亮也被雲遮住了全貌。
    經過了一個岔道，目的地也變得詭異起來。
    秋獮曾經試想過一種可能性，會使這一回去的路變得如此奇異。
    隻是她從來沒有將這種可能性賦予任何概率，她曾希望過，這種情況不會發生。
    但是——沒有做任何防備而熟睡了的秋獮在一路上都沒有察覺到馬車外麵空氣流動的異常。
    隻聽見馬車師傅低聲喚醒了她：
    “姑娘，到了。”
    秋獮在黑暗中睜開了眼，這時候月亮露出它的麵貌來，月光漏進了馬車裏。
    隻有她一個人的馬車，竟然憑空多了一個人！
    “這裏是哪裏？”
    她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這裏是我的國家。”
    馬車簾子被人掀起來，月光打在那個說話的人的臉上：
    苻玄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