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地頓了一下，普索接著道：“那霧大得很，船尾的人，看不到船頭，船頭的人，看不到船尾。這突起的變故，使得我們霎時著了慌。但就在這時，大皇子猛地朗聲道：‘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亂！勝利就在眼前，大家衝啊！’大皇子的聲音，異常的響亮，聽上去，就像是一陣響雷似地。我們誰都知道，大皇子是用上了上乘的法力。大皇子身先士卒，振臂一呼，我們齊聲呐喊，都衝了上去。就在我們快要登岸的時候，隻聽遠處的聖火兵，在叫嚷：‘快開城門，快！’一聽這話，我們當時都樂了起來。我們當時都在想，聖火國滅亡的日子，隻怕就在眼前了。不久，前方便傳來了吱的一聲巨響，很明顯，他們的城門已經打開了。當下，我們個個跳出船去，往前瘋狂地奔去。沒一會兒，我們便在城門外，與聖火兵廝殺了起來。他們邊戰邊退，我們且戰且進，不到片刻的工夫，我們大半的人，便已進入了城裏。這時，大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有異常的情況出現，可是，我卻發現有一處不對勁，那就是，城內居然沒有一絲的霧氣。盡管城內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一片，但和城外的比起來，卻是天壤之別。我霍地意識到，我們中計了，他們故意把我們誘進城內，然後一網捕盡我們。想到這裏，我趕緊別過頭去，尋找大皇子，以便讓他施令，我們撤回去。可是，我左顧右盼，都沒有發現大皇子的身影，我心裏萬分的著急，於是，便找了一處較高的台階，想站上去，再仔細地瞧一瞧。但終究還是徒勞，我尋了好大一會兒，根本就沒發現大皇子的身影。我猜，大皇子多半是殺紅了眼，以至於其他的事情，他都不聞不問了。”
    “太不像話了，身為大皇子，又兼領兵統帥，做起事來，居然還這般的魯莽！不去謀劃全局，隻會去逞那匹夫之勇！”
    哢嚓一聲，殿內地麵上的一塊玉磚，被卡拉擊得粉碎。他嘴角劇烈地抖動著，兩道濃眉，斜竄入兩旁的鬢角。
    卡路驚得兩眼皮直跳，身子下意識地向後挪了挪，他從未看到父皇生過這般大的氣。普索也被卡拉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渾身哆嗦了數下，嘴唇微微而動，但是卻沒有說出話來。
    “對不起，沒嚇著你吧？我……我剛才確實是有點失態了。”卡拉臉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的笑容，眉宇間泛起一股淡淡的愧疚之意。
    見王如此的體貼下士，如此的溫和，普索心裏不禁又騰起一股溫暖的感覺，臉上一熱，當下，便輕輕地搖了搖頭。
    “你，你接著說，後來怎樣啦？”
    “後來，我見尋不到大皇子，便想阻止後麵的夢雪兵，想阻住他們的前進，想讓他們撤回去。可是，我發現，我根本阻止不了他們。一來，沒人聽我的，二來，他們像潮水似的，一股股地往前湧，我根本就沒法阻攔。正當我犯難的時候，天空突然變得像血一樣的殷紅。我仰麵望去，隻見東邊的天際，浮著一大片深紅色的雲朵。那些雲，像棉花朵似的，又張又卷，密密匝匝的，多得讓人難以數過來。待我再仔細地瞧時，那些雲的形狀，竟然又起了變化，原先的棉朵，已變成了水泡。漫天的紅雲，就像是鍋裏沸騰著的血水一般，隻不過，這口鍋是倒置得而已。那場景恐怖得很，不過很奇怪，我們的那些將士，居然都未察覺，一個個均像著了魔似的，一味地往前衝。我知道自己已經阻止不了他們了，於是，我便向城門處退去。王，我……我這……我不是……”
    說到此處，普索麵容沮喪，神色難看，顯然心中已暗生自責之念。
    “知道，我知道，你回來是對的。你不是臨陣脫逃，你是我們的大功臣，你若不回來，誰告訴我們這些信息呢？我們夢雪城的兵士，沒有一個是貪生怕死的，個個都是好漢。”
    聽了卡拉的這番話，普索心裏異常的舒適。眼角邊微一濕潤，眼眶裏又滾出了幾滴晶瑩的熱淚。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啦？”
    卡路見普索欲言又止、淚眼婆娑的神態，心中不自覺地又起了幾分憎惡。
    普索側頭望了望殿外，似乎在搜索著記憶的殘片，良久，他才開口道：“當時，我正在往城門處退去，突地，我看到天上那些血水泡狀的雲，竟然灑了下來。我一時好奇，竟站住不動，想瞧個究竟。很快，我便看清了他們的真麵目，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雲，而是不可思議的火團，一團團赤紅的烈火，一團團和成人般大小的烈火團。烈火團，像漫天飛舞的雪花似地，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這時，一團烈火突然落到了我前方不遠處的一塊泛著青色的大石上，火苗呼呼地竄了老高，但是很快便熄了。誰知，火倒是熄了，可是那塊青石卻被燒成了炭黑色。沒多久，呼呼聲大作，原來，起大風了。頓時，火團借著風勢，泛濫成災，肆虐成魔。天空中的火團雜亂交錯，視野裏，盡是跳躍閃動的火花，情景，實是可怖之極。我一見眼前這景象，心中惶恐萬分，甚至生起了幾絲的怯意。先前，我們從未遇到此等怪異之事，來不及思考，我便快步地向城門處跑去，畢竟我已經感覺到，生命懸於一線了。”
    “無根之火？”
    卡拉忍不住，脫口而出。
    普索輕輕地點了點頭，神色倒顯得平靜了起來。
    “你，你再接著說。”卡拉催道。
    “嗯。”普索點了個頭，續道：“我當時，一邊跑，一邊暗施法力，施了‘幻冰護體術’，於是，我身體四周便結了一層無色透明的結界。幻冰層一形成，我心裏頓時大為寬心。有它防護著，我心中以為自己絕對不可能再被火傷到了。”
    “那後來傷到了嗎？”卡路亟不可待地問，卻不想他自己已經打斷了別人的話。
    普索緩緩地點了個頭。
    卡路驀地又後悔起來，他明知道普索的臉被火燒得不成模樣了，居然問了這個本不用問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了一會，普索又道：“正在我暗自慶幸時，忽然，啪嗒一聲，一道火焰，擠入了結界裏麵。轉眼間，那道火焰，分裂成好幾個部分，順著結界層，往下滑。此時，我陡然一驚，我知道，幻冰的結界層就快要撐不住了。環顧四周，別無他物，眼睛所能看到的，除了血紅的火牆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了。我仰頭一瞧，但見頭頂上一片血紅，那種血紅，簡直比人體內的鮮血還要豔，豔得可怕，豔得顯得有點荒唐。憑著腦中殘存的記憶，我向城門處奔去。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耳邊忽地想起了嗡嗡聲，跟著，便又想起了吱吱聲。我倏然大驚，幻冰層正在一點一滴地破裂，烈火就要完全地衝破結界了。我大駭，腳下的步子，更是加大了起來。耳畔隻聽呼的一聲，我頭頂的結界層居然被扯出了一道口子，一小團火苗垂直落下。我微微偏頭，想避開這團可怕的火苗，可是，遲了，火苗居然落到了我的臉上。”
    “啊？臉上？”卡路驚得嘴巴張得老大，盡管，冥冥之中，他也能猜出這一結果，但是如今聽普索親口說出，他依舊大感吃驚。
    一旁的卡拉，也一挑濃眉，臉色陰沉難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