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走了。”沉夜望著來辭行的青竹，淡淡說道。
    青竹點頭，不語。商少溪在身後說道：“她姐姐和三皇子的婚禮就在後天。”
    青竹突然仰頭：“沉夜，我有話和你說，隨我來後堂。”
    沉夜不解地跟著那抹青衣，走至後堂。商少溪站在原地，全身僵硬，隻得望著那兩人的身影在樹下竊竊私語，心裏一團火焰燃得更烈。
    青竹拂過額前吹亂的發絲，說道：“我知道暗哨本事很大，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查兩件事。”
    “什麼事？”
    “第一件事，半年前何人潛入我家，放了一把火；第二件事，四個多月前又是何人潛進我家，連累我父親病重。”
    他聽罷，憐惜地望著麵前的女子，卻見她麵容平靜，看不出悲切，終道：“好，我答應你。”
    商少溪看著那抹身影翩然而止，丟下淡淡一句：“走吧。”
    山下備了馬車，有馬夫在那等候，商少溪來時的馬匹也被牽來，沉夜此舉很清楚，擺明了不想他們單獨相處。青竹沒說什麼，上了馬車，放下了簾子，商少溪怏怏地跨上了馬，望著簾子裏若隱若現的女子麵容，欲言又止，她是在怪自己隱瞞了沉夜裝傻一事麼？
    青竹其實也不清楚自己惱什麼，他們兩人聯合起來為的也是揪出內奸，隻是，為什麼不與她說，是怕她會誤事漏出破綻麼？青竹心裏一陣發苦。
    整個長安城此刻都已掛上了大紅的燈籠，家家戶戶窗欞貼上了喜字。商少溪將青竹送到了宋府門口，對著馬車低頭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馬車隻傳來低沉的一聲“嗯。”商少溪在原地沉思片刻，許久，掉轉了方向，朝前方奔去。
    聽到馬蹄聲越來越遠，青竹這才掀起了簾子，下了馬車。
    “青竹回來啦。”丁氏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正好給青梅做的新衣裳送來了，你也去挑挑有沒有自己鍾意的。”
    “不用了，伯母，上次給我做的還沒來得及穿呢。”青竹推辭道。丁氏也不勉強，囑咐丫鬟將她送回了院子，又忙去了。
    婚禮當日，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穿過整個長安城，停在了宋府門口。
    閨房，青蘭身穿百鳥朝鳳大紅暗金邊拖地喜服，頭戴鑲了九九八十一顆珍珠的鳳冠。一雙遠山眉畫得既濃又長，眉心點了一粒紅痣，白皙的臉頰抹了桃紅色的胭脂，嘴唇塗了一層亮閃閃的紅色。
    青竹和青梅站在身後幫她打理發髻，青竹發自真心地說道：“姐姐今天真漂亮。”青蘭拿起鏡子，見到端莊美麗的自己，會心一笑。
    “好了好了，戴上喜帕出去吧。”宮裏來的嬤嬤往青蘭手裏迅速塞了一個蘋果，拿起一旁的大紅喜帕罩在青蘭臉上，“新娘子要把蘋果一直揣在懷裏，千萬不要鬆開啊。”
    青竹和青梅扶著青蘭緩緩走了出去，一路上，新娘子腳步不穩，幾次差點絆倒。
    “青竹，我好緊張。”青蘭突然抓住了青竹的手，說道。
    青竹笑笑：“姐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緊張是自然不過的。”
    慕非身穿大紅喜袍，站在宋府門口，見到一身華服的青竹和青梅攙扶著新娘出來，一時愣在那裏。她回來了，今日他成婚她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青竹見到慕非，笑意盈盈：“新郎愣著做什麼，還不把新娘子抱上花轎？”
    青梅“嗤嗤”笑著，“姐夫，還不快點。”一聲“姐夫”勉強拉回了慕非的意識，他快步走了上來，一把抱起青蘭，轉身小心放入了花轎。
    “起轎！”尖嗓子的公公一聲令下，頓時鑼鼓喧天，鞭炮震響。
    青竹和青梅捂著耳朵，兩人癡笑著說了一會兒話，上了另一頂喜轎。慕非坐在馬車上，冷冷地望著。
    已是傍晚，隊伍進了皇宮，來到三皇子的庭院，停了下來。
    “請新郎踢轎！”慕非下了馬，走到花轎前，象征性地踢了一腳。一旁的嬤嬤趕緊掀了轎簾，扶著青蘭下了轎子，青蘭一時腳沒站穩，向前傾倒，嬤嬤及時拉住，蘋果從她手裏滾了出去。
    “沒事沒事，沒有摔壞，擦擦就好了。”嬤嬤撿回蘋果，又塞回了青蘭的手裏。青蘭緊緊攥著，心裏頓時不是滋味。
    皇上早已坐在大堂等候，見一對新人來到，頓時喜上眉梢。一旁的嬤嬤抓起籃子裏的花瓣，向新人撒去，一時落英繽紛，清香四溢。
    青竹環視了一下四周，轉頭小聲問道：“怎麼不見四皇子？”
    青梅湊過來，輕聲說道：“你不知道麼，前些日子四皇子遇刺，和丞相小姐的婚事推遲了。”
    “這樣啊。”青竹朝右邊望去，正好看見商少溪同樣一身華服，雙眼含笑地望著她，她趕緊轉過了頭，哼，才不要理他。
    不過他今日一身玄青色，倒是十分好看，青竹不忍心，偷偷地又瞥了幾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慕非緩緩舒了一口氣，任由一旁的幾個嬤嬤走來，將青蘭從她手中牽走，扶著她離去。
    宴席開始，青竹和青梅坐在第二桌，都是一些女眷親屬。青梅今日很開心，笑嘻嘻地給青竹夾著菜，青竹被她感染，心情一點一點放開。
    慕非坐在主座，正好能一眼望到那抹桃紅色的身影。他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慢點喝，這可是酒。”“就是，喝醉了今晚的洞房花燭可怎麼辦？”一旁的皇子們打趣道。他沒說話，自顧自又斟了一杯。一來二去，已是飲了數多杯。
    商少溪坐在一旁，默不出聲，隻是一直拿著手中的酒杯把玩，臉上不見暖意。
    青梅不知講了什麼笑話，將大家逗樂，青竹笑得彎起了眼眉，捂著肚子，指著青梅直嚷嚷。慕非見狀，臉上冷意更沉。
    “三哥，一個人喝酒可沒意思啊，要不要和兄弟賽賽酒啊？”七皇子玩笑著說道。
    若是往常，慕非必定會一把奪過他的酒杯，回他：“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喝什麼酒！”
    可今日，慕非微微點頭，斟滿了酒杯，向他舉杯：“好！”
    七皇子見他當真，隻好隨他一杯接著一杯飲著。
    大堂觥籌交錯，歡聲笑語，隻是青竹一時覺得有些悶，大概是衣裳穿得有些厚，又喝了幾杯酒的緣故，就對青梅說道：“我去透透氣，稍後便回。”青梅點點頭。
    皇宮不比普通人家府邸，花園也別致得多。三皇子這處花園且靠在人工湖邊上。站在湖邊，清風吹拂，青竹稍稍覺得舒暢了許多。
    “青竹？”熟悉的聲音傳來，青竹下意識回頭。
    微愕：“三皇子？”
    慕非淺笑：“喚我慕非便可。”
    “你怎麼沒在大堂招呼賓客，今日可是你的……”
    “我知道。”他看到她悄悄出了宴席，再也抑製不住，使了個借口跟了上來，見她站在湖邊，眉眼盈盈，心頭更是一痛。
    “我還沒祝福你呢。”好歹他們也算相識一場，好歹他曾經伴隨了她眾多個午夜夢回，好歹他支撐著她度過了多少個脆弱的時刻。
    “祝福我什麼？”慕非苦笑，一雙眼眸光輝黯淡。
    “……祝福你和青蘭姐，白發齊眉，百年好合，可好？”她笑著說道，真心祝福他們。
    慕非心頭陣陣絞痛，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不好。”
    “三哥也真是的，明知七弟不會喝酒，還這麼強灌他。”
    “誰叫七弟也逞強，不過話說回來，三哥今日也喝了不少酒，我看他走出去時身形都在晃了。”
    “三哥也不知怎麼回事，大喜的日子喝點意思意思就夠了，做什麼喝那麼多酒。”
    “許是三哥今日娶妻，太高興了吧。”
    後院樹影稀疏，兩人氣喘籲籲地拖著一個爛醉如泥的人，正是剛才還在同慕非賽酒的七皇子，“七弟可真沉，隨便找間廂房將他放下吧。”“唉，也好。”
    走到正前方，見有微弱燈火，那房門突然打開，一位身披嫁衣的美貌女子走出，淺笑盈盈。
    “三，三嫂？”
    青蘭點點頭，指著旁邊的一間廂房：“是五弟和六弟吧，將七弟扶至那邊吧。”
    兩人點點頭照辦，青蘭又喚了身邊的丫鬟：“去給七皇子準備些醒酒茶。”
    五皇子和六皇子正欲離去，青竹上前喚住。
    “慕非他今夜飲了不少酒？”
    兩人點點頭，六皇子又說道：“他中途出去，我見他麵色有恙，怕是不舒服出去吐了。”
    “他往哪邊去了？”
    六皇子指著後花園邊的湖泊：“看著像是往那個方向去了。”
    青蘭本來坐在喜房內，等待著慕非來到，但等來等去，紅燭都快燃盡，還不見人來，她心裏隱隱覺著不安，又碰巧聽到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對話，當下不顧禮數，開了房門。
    慕非不像是不識大禮的人，今夜怎會飲得這麼多，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她想著，拖著長長的嫁衣，急匆匆地往湖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