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暗香多流湧 第二十二章 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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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鎮上油水挺足的呀!”一彪形大漢在客棧房間裏脫下夜行衣,從懷裏倒出一袋袋銀兩和珠寶。
“不是準備去偷宋府呢,怎麼偷了這麼多呢?”一身子稍矮小些,膽子也小些的男人在一旁收拾著那些贓物。
“去去去……這些都是老子的,要拿自己偷去。”大漢走來,挑開他的手,攏至懷中。“老子幹大票之前,總要練練手啊,不然,萬一失敗咋辦,老子的人生才沒有失敗兩個字呢。”
“那,其他人呢?”
“估計也和老子一樣,練手去了唄。”
這一夜,鎮上多戶人家遭竊,竊賊聚在客棧房間,比較著各自偷到的東西。
白晝來臨,衙門的鳴冤鼓幾乎要被擊碎,小縣令躲在後院百思不得其解,這些遭竊案件現場不留一絲痕跡,看樣子輕功了得。而受害人並沒有被迷暈或傷害,可見犯案的都是專業竊賊,受過訓練的。這讓他從何下手呢?
不少人家在屋所都加了好幾把大鎖,一時間,做鎖匙生意的鋪子生意奇好。宋府也聽到了風聲,但宋玉清不置可否,家裏哪有什麼好偷的。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群賊夥本來就是衝著宋府來得,哪怕他布下天羅地網迎接,他們也是要闖上一闖。
因此,接下來發生的事算不算是命中注定,在劫難逃?
那天夜裏,宋玉清夫婦睡得很熟,幾個竊賊在他房間翻箱倒櫃,他們都沒有發覺。直至那幾個黑衣人在房間隻找到了一些銀兩,不由大怒出聲,“媽的!”
宋玉清隻是很淡定地翻了一下身,繼續打著鼾。當銀光閃閃的劍被架在脖子上時,他適時地醒了。
“說,你們家的寶藏都放哪了?”其中一人凶神惡煞。
“什麼寶藏?”宋玉清打著哈欠,困意連連。
“還跟老子裝傻,”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驚醒了真在夢中的宋夫人,睜眼就看見丈夫左臉紅腫得老高。
“你們家不是跟尚書宋大人是親戚麼?怎麼可能就這點家當。”幾個人明顯不信宋家就剩眼下一些碎銀兩。
宋家本來還算富裕,但一場大火,加上前些日子辦了個排場大的喪禮,家中銀兩確實所剩無幾。但,眼前那幾個人利欲熏心,惡狠狠的樣子,說了也不會信。
眼下之計,唯有以身犯險,引開他們,再把家丁喊來。數數,這才四個人,宋府的家丁可不少。
“還有一些。”這話一說出口,果然看見那四人湊頭過來,眼睛發紅,“我帶你們去拿。”說完,起身下床,趁他們放鬆警惕,使了個眼色給妻子。
他披上長衫,走至角落那立式櫃子前,輕輕開了櫃門,四人立馬竄了上去,甚至嫌劍礙手,收了起來。
宋夫人靜悄悄地起身,一步步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回頭見無人在意,輕輕推門。“吱呀”一聲雖不大,但在靜謐的夜色中還是引起了四人的注意。
宋夫人見形跡敗露,也不管不顧,推門跑了出去,在院子裏大喊,“來人呐,快來人呐……”
那四人眼看不妙,正欲上前捂住宋夫人嘴巴,宋玉清以為他們要傷害妻子,拎起一旁的紅木凳子,快步上前砸了上去。
莫說宋玉清隻是個迂腐的儒家學士,骨子裏也竟是個血性漢子!
被砸的小個男隻是頭部受了輕傷,滲出少許血絲,但是一瞬間的疼痛還是讓他足夠一世難忘。“你砸我,讓你砸我!”氣憤的他搶過宋玉清手裏的凳子,一把砸了上去,宋玉清根本就躲不及!
莫問我誰的力氣比較大,一個是私塾老師,一個是長年跑江湖的竊賊。
等青竹和一眾家丁趕到宋玉清夫婦院子的時候,隻見宋玉清躺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頭部滿是鮮紅的血,觸目驚心,白色的長衫上也滿是踢打過的痕跡。宋夫人在一旁抱住他,哭成個淚人。家丁們把宋玉清攙扶了起來,抬到了床上,擦洗了傷口,青竹扶著她娘,站在一旁,遞毛巾,端熱水。
大夫很快就來了,處理了傷口,開了方子,交待要臥床歇息,補補身子,切記不可亂動。
宋夫人兩眼淚意地拉著青竹,跟她說了不久前發生的事。青竹聽得又是氣憤又是自責,心裏百般滋味,如今隻望父親能養好傷,回複歡笑往日。
她心裏清楚,奶奶剛走,父親的精神壓力已是很大,今晚這一遭子,怕更是雪上加霜啊!
報案是肯定要的,但青竹不想聲張出去,鎮上的人現在看他們宋家都似乎帶著奇奇怪怪的眼光,讓青竹很不舒服。青竹主仆二人從縣衙後門悄悄出來,回想剛才縣令對她恭敬又為難地回答,“這案子……棘手啊!”她歎了口氣,攏攏頭發,往家走去。
“這不是宋府那丫頭麼?”
“她怎麼也來縣衙,難道她家裏也被偷了?”
“也難怪小偷光顧他們家,尚書大人的親戚啊,祖上又是高官,家裏的寶貝肯定很多……”
“就是,要是我啊,也肯定光顧他們家……”
“要我說啊,樹大招風,他們家啊,也隻能自認倒黴啊!”
不堪的話語充斥著青竹的耳膜,畫眉早已是按捺不住,衝到人群中理論了起來,卻反而將遭賊的事實傳播了出去,那群人幸災樂禍笑得更是開心了。
青竹跑過去,緩緩踱步,轉了一圈,打量了叫囂得最凶的一人,“我看,你麵色發黃,眼色無光,嘴裏帶髒,一定是這幾天小偷光顧的次數太多,讓你太興奮了吧!”
拉起畫眉的手,頭也不回,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如果再讓青竹選擇一次的話,她不會去縣衙報案,就不會聽到那些不堪之言,就不會衝動魯莽惹惱了他們,就不會……
如果有得選,青竹隻望爹娘能夠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就好,如今這四個字卻是那麼沉重和諷刺。
宋老爺去世了。很突然。
本來宋玉清臥床養傷,身子已大有好轉,但自那天青竹從縣衙回來後,不少所謂的街坊鄰居就來拜訪慰問,在宋玉清病床前嘰嘰喳喳,大放厥詞。宋玉清氣得一口血咯在喉嚨口,踉蹌著下床又是抄起凳子,這次卻隻能扔過去,隨即那口血咳出,人暈在了地上。
醒來隻有眼珠能動,大夫說這是中風了。
青竹自責極了,每天陪在宋玉清床前陪他說著話,無奈,宋老爺隻能眼珠子轉個不停,明明心裏感動,臉上卻擠不出一絲表情,動也不能動。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五天,第六天夜裏,宋玉清就悄悄地走了,沒留下一句話。
在宋夫人的強烈要求下,宋家隻辦了個簡樸的喪禮,隻有宋夫人和青竹兩人參加。喪禮過後,家丁一眾被宋夫人遣散,隻留下畫眉死都不肯走。
宋夫人抹了一把眼淚,“罷了罷了,你就留下吧!”
“青竹,你爹走了,宋家算是散了,娘也不想再待這了,碧月庵的師太和娘一向交好,我想後半輩子就在碧月庵過了,那兒,清靜……”
碧月庵坐落在城外翠竹山,與靈雲寺隔山而望,地處偏僻,相當幽靜,人跡顯至。
青竹默默地幫宋夫人收拾著行李,不舍之意溢於言表。宋夫人見狀,喚她坐至身邊,拉著她的手,“這些年,你的性子總是這樣淡淡的。”
青竹低著頭,望向掌心的紋路,看不出任何悲劇的成因。
“我們娘倆也有很多年沒坐在一起說過貼心話了。你一向懂事,不管發生天大的事情,你麵上總是不悲不喜,可我知道,其實你心裏也是難過的。”頓了一下,“你是娘生的,娘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麼,娘知道你表麵裝得比誰都堅強,骨子裏……脆弱得要命,娘真的希望你能放開來,好好……發泄一場……”話說到最後已是哽咽,握緊了女兒嬌小的手掌。
青竹一滴淚無聲得落在了宋夫人的手背上,宋夫人一怔,拍了拍她的肩膀,青竹終是彎下身子,撲進宋夫人懷抱,顫抖著肩頭,蹭了宋夫人前襟一臉的水澤。
“娘看上次你二伯來時,人也是不錯的,你和你青蘭姐關係也親厚,你就去長安找他們吧。長安是個好地方,娘雖然沒去過,但也……聽你爹講過,以後你二伯要是能給你找個不錯的人家……你就嫁了,娘這最後的心願也就能了了……”
“娘……”窩在宋夫人懷裏的青竹本隻是嗚咽,聽完這話,再也支撐不住,大聲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