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翊開著車子，帶著高司曜在小鎮上兜了一圈，隨後車子在江邊停了下來，兩個人下了車。
    江邊的堤道上有很多人：有大人帶著小孩的，有情侶在散步的，有學生打扮的男女在遊玩的，還有小販們吆喝著叫賣東西的……雖說並不繁華，但也熱鬧。
    江並不是很寬，可以看清對岸，對岸是另個一個小鎮，然而相比邊卻顯得有些冷清，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江裏貨運的船傳來了汽笛聲，客運的遊船也在催促著旅客上船。也許在海裏這些船並不算大，但是在這江裏頭看著也不至於太小。
    司徒翊和高司曜肩並著肩，沿著堤道一路走。堤道上每隔不遠都會有一座拱橋，拱橋下麵是供人通向江邊或者碼頭的。江裏的風吹過來，卻帶著海的味道，想來這裏距離海也不遠了。
    高司曜在一座拱橋上看著遠處。也許是看江裏的風景，也許是看遠處看不見的海。
    司徒翊背靠著欄杆，手肘帥氣的搭在欄杆上麵，麵對著高司曜，說道：“這裏還算不錯吧？特別是夏天的時候，晚上會有很多人來這裏乘涼。因為臨近海，海風會吹過來，很多人都貪那份涼爽。”
    高司曜看了眼司徒翊，道：“人多了，這裏不也熱起來了嗎？還不是一樣？不過……這裏夏天的晚上可以看到星星嗎？”
    司徒翊搖了搖頭，道：“不知道，至少我來過幾次……隻能勉強看到幾顆比較亮的星星。”
    “是嗎？”高司曜的聲音有些黯然。
    “怎麼？你喜歡看星星嗎？”司徒翊問道。
    高司曜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說人過世了，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嗎？我想……姐姐應該也會吧……”
    司徒翊抬頭仰望天空，問道：“……你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高司曜反問。
    司徒翊忽的笑了，道：“會的，小慧每天都在看著我們呢！即使……我們看不見。”
    高司曜也抬頭望著天空，一陣沉默。
    “小司？”司徒翊喚道。
    “嗯？”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呢？”
    “為什麼要有呢？”
    “……”司徒翊一陣靜默無語，“……隻是覺得一個人……太孤單了。”
    高司曜轉頭，看著司徒翊仰望的側臉，許久，說道：“以前……覺得隻要有姐姐就夠了……而現在……”
    司徒翊轉頭看著高司曜，問：“要找一個嗎？”
    高司曜沒有移開視線，“你覺得……我要找一個嗎？”
    “……是該找一個了……”司徒翊低下了頭，劉海的陰影遮住了雙眼，“一個人……真的很孤單呢……”
    高司曜雖然看不到司徒翊的表情，但是他那身上無言的悲傷卻觸動了他，勾起了心裏的那份悲傷。
    這麼久以來，他們幾乎都沒有明提過高小慧，各自的悲傷都由自己承擔，深深的掩藏在心裏，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獨自哀傷，兩個人都非常有默契的不讓自己的那對悲傷讓對方看見。即使去墓地探望高小慧，兩個人也從來沒有同行過，都非常有默契的錯開了。
    平日裏看著這個傻小子沒心沒肺的傻笑著，他幾乎都忘記了這個人曾經為了他姐姐幾乎命都丟了。
    一個人看著江麵，一個人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一時間誰都沒有去打破那份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徒翊問道：“你覺得……君兮……怎麼樣？……”
    高司曜忽的緊緊盯著司徒翊，臉色冷漠，沒有任何表情，然而誰都不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麼。半響，他低低的冷冷的聲音才穿進司徒翊的耳裏：“你覺得不錯……就不錯……”
    話說完也不等司徒翊回話，轉身往回走，道：“風吹得我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司徒翊卻也沒有多想，在他的印象裏，高司曜總是時而這般冷漠，所以他也不甚在意，尾隨著高司曜往回走。
    上車之後，司徒翊說道：“我們現在去備點年貨吧！你有沒有想要買的？……家裏好像已經有一些了，爸說隻要買些咱們喜歡的就好。”
    “你決定吧，我沒什麼想要買的。”高司曜撇頭看著窗外，冷淡的回道。
    司徒翊看了眼高司曜，沒再說什麼，發動車子向選購年貨的市場開去。
    那天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倒也沒多大變化，隻是無形之中似乎多了一點誰都說不清的東西。也許是因為手的關係，司徒翊總是處處小心著高司曜。開始倒也沒什麼，但是司徒翊對高司曜過度的關心和高司曜對司徒翊不經意間流露的感情終於讓李雅琴覺得有些不尋常。女人的直覺和細心告訴他，這兩個人似乎會發生點什麼。但是隨即又覺得也許是自己多慮了，便沒有太放在心上。
    司徒翊的變化著實讓李雅琴吃驚不小，本來連燒個水都有問題的人在做年夜飯當天竟然進廚房來問她要不要幫忙。
    李雅琴驚嚇不小，愣愣的看著司徒翊，直道：“我沒有聽錯吧？還是你發燒了？”
    司徒翊笑笑，道：“你沒聽錯！我能幫忙的，真的。”
    “真的？”李雅琴還是難以置信。
    “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司徒翊笑著重申。似乎為了證明，還著手料理起了食材。
    李雅琴愣愣的看著，雖然司徒翊的動作不是很熟練，但是卻井然有序。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道：這孩子在外麵呆了幾年，果然長大了。如果李雅琴知道是葉曉天用了好多天的時間花了大心血才把司徒翊調教到這個程度的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了。
    當在除夕飯的飯桌上，李雅琴炫耀似的指著幾道菜說：“這，這還有這是我們兒子做的……”
    司徒辰訣也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盯著司徒翊，道：“真是你做的？”
    司徒翊點點頭，道：“爸，試試味道。”
    李雅琴笑道：“我還騙你不成？”
    高司曜也道：“叔叔，翊哥真的會做菜的。”
    司徒辰訣將信將疑的拿筷子試了試那幾道菜，道：“好小子，還真不錯呢！”
    司徒翊傻傻的笑著。
    司徒辰訣將高司曜買來的古越龍山拿了出來開掉，道：“你們兩個，今天陪我喝兩杯。”
    高司曜忙道：“叔叔，我不會喝酒的。而且……我還未成年呢！”
    “對啊，爸！”司徒翊也說道，“你不也經常對我說，在外麵不要喝酒嗎？”
    司徒辰訣道：“你都說了那是在外麵，這是在家裏，我讓你喝你就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再外麵有沒有喝酒嗎？你能因為我一句話就不喝那才怪了。”
    李雅琪也笑道：“沒關係，今天大過年的不喝酒要什麼時候喝？今天難得你爸有興致你就陪他喝兩杯……司曜也一樣，喝一杯圖個意思就好。”
    高司曜不再推辭，道：“那好吧，難道叔叔有興致，我也不好破壞了。不過我真不會喝，所以一杯就好。”
    司徒翊道：“好吧，媽既然這樣說了，大家都喝一杯吧……爸，我來倒吧。”司徒翊接過酒。
    李雅琪見司徒翊將一杯酒端到自己麵前，驚道：“怎麼？我也要喝的嗎？這麼一杯，你要讓我醉倒嗎？”
    司徒翊笑了，回道：“醉就醉嘛，一年也就這麼一次。對吧，爸？”
    “既然孩子都這樣說了，你就別再推脫了。”司徒辰訣竟也跟著兒子勸老婆喝酒。
    高司曜在一邊看著，覺得他們一家人說話，他也插不上嘴，心裏既羨慕嫉妒又有些感傷。
    李雅琪連忙擺手，說道：“你們爺倆真是……竟然說我推脫？那好，我如果醉了，那今天的碗盤誰收拾？”
    司徒翊無所謂的說道：“留著明天嘛！”
    李雅琴笑罵道：“傻小子，哪有今年的碗盤留到明年收拾的？”
    這時，司徒辰訣竟豪氣萬千的說道：“沒關係，你要是醉倒了，我來幫你收拾。”
    “真的？”李雅琴懷疑。
    “真的，我保證。”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雅琴也就不再推辭了，“好，都這樣了，我還能說什麼？舍命陪君子唄！”
    一家人加一個外人，一桌子年夜飯。吃得倒也和樂融融。對於高司曜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吃過這麼熱鬧的年夜飯，也是第一次過過這般熱鬧有趣的年。
    飯桌上，司徒翊總是不時給高司曜夾菜，李雅琴看在眼裏什麼都沒說。她告訴自己隻是因為高司曜的手受傷了，很正常。
    酒足飯飽，除了司徒辰訣，其他三個人都有些醉了，不過高司曜醉的最為嚴重。他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好似就要飛起來一般，說話也有點含糊和不利索。
    司徒辰訣拿出了兩個紅包，道：“呐，這是你們倆的壓歲錢，收好了。”
    高司曜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那個刺眼的紅包，還來不及說什麼，隻見李雅琴也遞過來一個。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眼眶有點潮，接過紅包的手有點發抖。
    他聽到李雅琴說：“傻孩子，你哭什麼？”
    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哭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讓他變得這般脆弱。帶著哽吟的聲音對司徒辰訣和李雅琴道：“叔叔……阿姨……謝謝……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長輩的……壓歲錢……所以……嗬嗬……有點……”
    李雅琴歎口氣，伸手揉了揉高司曜的頭發，心疼的說道：“傻孩子……又哭又笑的……”
    司徒辰訣道：“以後每年都來過年，我每年都給你紅包。”
    “嗯。”高司曜含著淚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