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叢裏不時傳來奇怪的異響，砰地一聲，然後是詭異的窸窸窣窣聲，叢夏在石階上站穩，貓著腰準備鑽進樹叢裏一探究竟。不料就在此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冷不防地從樹叢裏飛撲了出來，直接迎麵將叢夏從石階上撞了下去。
    “嘖嘖，差點摔死本大人了。”黑影呲牙咧嘴地不爽叫嚷。
    會死的大概是被當成墊背的自己吧，叢夏用力推開身上的重物，有點吃痛地揉著自己的後腦勺，摔得他頭暈目眩。
    “怎麼還有個小不點在下麵？”眠雙手環胸，帶著調侃的表情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叢夏。
    邪肆地扯著的嘴角，狂妄的眼神裏目空一世，那是極端驕傲自大的表現。
    叢夏皺著眉掃了眼眠，這個給人第一印象極差的男人竟然說他是小不點？
    他確實比同年的男孩子要矮一點點，但是在這個成長的年紀，隻是些微的差距也是正常的，這個人卻直接就以這麼蔑視的神情說著無禮的話。
    不明白他這份莫名其妙地優越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叢夏懶得和他爭辯，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撿起背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喂，小不點，喂喂，給我站住！”眠粗魯地一把揪住叢夏的後頸衣領，迫使叢夏不得不停住腳步。
    他在人的臉上見過恐懼，無助，乞求，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表情，對他的不屑和對他的冷漠，對他的……
    叢夏掀起眼瞼，挑了挑眉看著比他高了近一個頭的眠，“我不想和你說話！”
    “臭小子，竟敢對本大人這麼無禮，信不信我宰了你。”眠墨黑的瞳中泛起邪戾的殺意，淡淡的金色一閃而過。
    叢夏抓著背包帶的手緊了緊，糟糕了，他可不想沒事惹麻煩，那是因為他家裏還有個碎碎念起來可以幾天不停歇的爺爺。
    “啊……”就在叢夏專心想著如何最好地化解這場不必要的“鬥毆”時，眠看著叢夏的背包突然放開了手。
    叢夏詫異地看著眠。
    “真是，差點闖禍了！”眠單手撐著自己的額頭有點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叢夏不解地看著眠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你是住在這裏的吧？正好我要找一個叫叢靜林的死老頭，但是迷路了。”眠一改之前的態度，反而摟住了叢夏的肩膀，直截了當地說明了自己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就算是叢夏，一時也不太搞得清楚這種狀況，這個人的轉變快得讓他沒有思考的時間。
    “嗯？喂，小不點，不是真的被我嚇壞了吧？”眠壞笑地，伸出一隻手在叢夏的眼前晃了晃。
    茂密的枝葉製造出的淺淺陰影中，清涼的空氣在周圍緩緩地流動。
    一陣輕柔的清風拂過叢夏的耳畔，叢夏抬頭看了看遠方的天空，陰影不知已經在何時消散了，又恢複到原來幹淨的顏色，暮靄漸漸西沉，收回視線，映入他眼簾的卻是眼前這個壞壞的卻耀眼的笑容，還有左邊那顆尖尖的虎牙。
    虛幻得不像真實，這個前一刻還露著狂暴表情的男人。
    “你要找爺爺？”叢夏露出困惑地神色，他是誰，會這樣直呼爺爺的名字，還有……死老頭？==
    聽了叢夏的話，眠慶幸地拍了下額頭，“原來你真的是靜林的孫子，幸好。”
    “什麼？”叢夏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反正是緣分沒錯，那，快帶我去見靜林吧，快快快，我還以為我會一直就這麼迷路下去，去見靜林吧。”
    唉，叢夏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時，已經被這個人強摟著肩膀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小叢，我叫眠。”
    叢夏額頭上的青筋猛地彈跳了一下，“不要叫我小叢。”
    “唔。”眠像是很努力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歪著嘴笑，“那就叫小不點吧，小不點，啊，寶貝怎麼樣，很親熱吧？”
    叢夏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他還真是自來熟，明明之前還凶惡地想要殺了他的樣子。
    “我跟你沒有那麼熟，所以也不要叫我小夏，更不要叫我……叫我……”
    哎？話隻是說了一半而已，為什麼，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得，發不出聲音，一絲絲的聲音都發布出來，甚至……不能呼吸了，難受，好難受。
    “小不點……”一隻手搭在了叢夏的背上，大大的，溫暖的，溫暖，滲透進白色的襯衫，和他冰冷的身體融合在一起。
    叢夏想抬起頭，即使是勉強地笑出來也沒關係，他隻是不想讓別人看見這樣的自己，但是不行，抬不起頭，扯不開嘴角。
    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讓叢夏的全身變得無力，身體慢慢蜷縮起來，身體如痙攣一樣不停地抖動。
    小不點，小不點，小不點，遠遠的喊叫聲。
    說了不許叫他小不點的，可惡……叢夏閉著眼想。
    “怎麼了？不能呼吸嗎？”
    一條手臂環過他的腰身，下一瞬，整個人都掉進了溫暖的懷裏。
    嘴唇上，溫熱的，濕潤的嘴唇，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嘴唇。
    “別咬著牙關，張開嘴啊。”
    什麼嘛，都是你一個人在自說自話，還做這種事情。
    叢夏雖然這麼想著，卻不知道為什麼，仿佛有了力量，想要活下去就張開嘴，大概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氣息灌輸進來，叢夏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那個人的眼睛半垂著，沒有和他對視，隻是專心地看著他的嘴唇，專心地給予他活命的源泉。
    叢夏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閉上眼的，隻覺得，好舒服，胸悶消失了，呼吸也通暢了。
    “總算醒過來了，雖然是第一次嚐試，不過人工呼吸真的很有用啊。”眠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叢夏猛地驚醒過來。
    迅速地離開了眠的懷抱，叢夏有些不自在地低著頭，指指前麵不遠處，“前麵就到家了，爺爺應該在家裏。”
    眠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忽然驚叫著就衝上了台階，“哦～好棒的寺廟，靜林，小林，死老頭，本大人來了……”
    看著眠興奮地衝上去的背影，那麼迫不及待，叢夏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唇上還殘留著眠的溫度。
    人工呼吸嗎？
    使勁地擦了擦嘴唇，叢夏用力搖了搖頭，沒想到會這樣欠下眠的一個人情，是他將他從被黑暗吞噬的恐懼中解救了出來，剛才他以為自己會就這樣窒息著直到死亡的來臨。
    “小黑。”或許是聽見了眠咋咋呼呼地聲音，寺廟裏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硬朗男人。
    兩代的早婚讓十七的叢夏有了一個才五十出頭的爺爺。
    “我說過吧，不準叫我小黑，死老頭。”已經衝到叢靜林麵前的眠一改親昵地撲上去的姿勢，一拳迎麵砸在叢靜林的臉上。
    叢夏的眼角不由地微微抽搐了兩下，總覺得……一直以來都非常平靜的生活似乎快要結束了，騷亂的生活仿佛已經拉開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