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受國天祭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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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受國天祭
    卮末欣坐在酒肆三樓的欄杆上,衣袍垂下隨著風飛。
    葉清歡坐在一邊,看著他臨風飲酒。兩人相對無言。心中卻是安寧如水。
    夜黎深上位後,已是第二次祭天了。
    最近同卮末欣在一塊兒,他都有些忽略他了,可他偶爾想到的時候,其實很是為他心焦。
    夜黎深很累,很忙,一個人撐在那裏,無人相陪。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主。
    夜黎深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還是個很有良心的人,可惜心懷蒼生,卻空無一用。
    他其實願意成為他的朋友。
    然而……
    他看看卮末欣,有些憂鬱。
    第一次祭天的時候葉清歡沒隨著他去,那時他才剛上位,自古帝王泰山祭天是必然的儀式,縱然夜黎深覺得無益卻還是得恭謙遵守。麵朝東放深深俯首,向天稱恭。
    葉清歡那時隨在司洛身邊無暇顧他,再說,他去也不好,又沒什麼理由沒有什麼合適的身份,隻怕閑言碎語計較。
    這次夜黎深喊了他去,他猶豫了半響還是答應了。
    離了司洛的整日使喚,他竟是有些空虛了,這日子空落落的,他隻顧打理他的錢莊酒樓養家糊口。
    也打聽不到更多陵墓的消息,這幾個月來也隻收購了兩張陵墓的地圖來。
    尤其是這年風不調雨不順,漢中又鬧了洪災,雨水刷刷衝下來絕了座小堤,直往下頭走去。
    再往下便是要城了。
    人又多,密集的很。隻怕是要保不住,便是中原大難。
    夜黎深讓水部加固堤壩,甚至指派了兵部前往助陣,填補人手的空缺,卻依舊擔心力不足。
    這番祭天,仍在雨季,山上飄著落雨,隨著風嘯,漫山遍野的撒下一片迷茫白霧。
    山上時節晚,花未開,便已破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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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清歡眉間少有的徘徊著憂鬱。
    卮末欣衝他一笑,伸手指向眉心點平他的糾結。
    “別多想了,”他笑著說,臉上是一派溫和篤定,“小清歡其實心軟,卻要裝著不在意。”這脾氣和葉清雲大同小異,不過一個臉更臭一些,而麵前這個則要可愛點。
    “炸堤……?”
    “嗯?”卮末欣聞言倒是笑得很開懷,揉了揉他的頭,說道,“你這小家夥倒是也有長進啊,還知道炸堤。”他頓了頓,“對,炸堤,淹此保彼。”
    “可是……”
    被淹的那些人的家園,又如何?
    “沒有什麼可是,”他的表情很是寧靜與溫和,“夜黎深他別無選擇。”
    “……我知道了。”葉清歡斂去最後一點憐憫的神色,低頭應聲。
    夜黎深親自帶他上了山,祭天拜廟。這時間如此的不恰當,隨從官員的目光如芒在背看得他不舒坦。臉上卻依舊不怒不怨。
    看著他虔誠的向東俯首,葉清歡心裏有些悲傷,一國之君總有許多孤獨憂傷,企圖獨自支撐這一整片天空,他記得他們往昔說過的話,記得夜黎深說著想要庇護他們,想要給他們一片可以自由翱翔的天。
    他畢竟還是個好人,縱使很多地方,葉清歡並非全然的看得慣他。
    下山的時候,泰山一步步的下來,縱然曆代為祭天修了路,卻依舊是道阻且長。
    為示誠意,他自己步行上下,多餘的人一個都沒有帶在身旁。
    夜黎深雖不像葉清歡他們武功那麼好,從小也算練過功夫強身健體能夠自保。
    也沒什麼腳下不穩的問題,可他卻拉住了葉清歡的手,做賊似地頭頭伸了手出來,兩人站的近,又由著兩人寬大的袖口遮著,卻也看不出多少端倪。
    葉清歡並肩同他走著,也不聲響,由得他牽住了。
    知道夜黎深是喜歡同他在一起,他也覺得同他在一起心情很好。
    卻不希望被寄予太多,給不了回應,也無法給。
    “黎深。”
    “嗯?”
    “謝謝。”
    一直以來他都很感謝他還是他的朋友,能伴他,相信他。
    “是麼。”夜黎深溫和的笑了,看著他,眼睛裏卻有一點憂傷,“你若覺得好便是好了……清歡,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你。”
    “我一直記得你是喜歡末欣的,從小起就膩著他。”
    “也許為了接近你吧。”夜黎深開了個玩笑掩過事實真相,他們都知道這不是真實的。
    “清歡願意留在我身邊麼。”
    “你需要的時候我一定會在,”葉清歡看著他,“我很認真的。”
    “是麼,”夜黎深苦笑,“你真的不明白麼,我在說什麼。”
    “知道……”他感受到他手掌的收攏,“可是對你來說,我還是太危險了……會傷到你。”
    可真正怕傷什麼呢,是怕司洛會傷人,怕他的血液毒素侵害,還是他會傷他的心?
    他牢牢抓著他的手,不放開。
    你們會是很親很親的人,念著一輩子。
    在難時伴過的寂寞的人,便不再會消失。
    其實,何必呢,放開了手才是得到了整個世界。
    既然他已答應掛你在心上。
    遣散堤岸邊災民的工作雖是交給了水部的官員來做,夜黎深和葉清歡卻也親自到了前線。
    自古洪荒都是解決不了的災難。
    從大禹治水起就遺禍千年。
    就算是造了堤壩,時日一久便也潰壞,開江引流更是勞民傷財。
    曆代都很是苦惱應對,隻求在位之年,風調雨順。
    可天命運轉如此,難違,與民相關與世相連。或是官員貪了哪兒的錢造就了豆腐渣工程,又或許是百姓的怨念感應了世間坎水。
    倒並非說是夜黎深上位不好,萬物循環變更終有一個規律或是過程,便是道。不過是前代造下的孽,種下的果,積累時日必是要還。
    連日大雨使地麵泥濘不已走得連心情都黏連。
    聽著幾個老人給他們哭著說自己的地怎麼辦,一地新種下的種子,都是借了錢買的,淹了便是一季的心血白費。
    又聽著哭自己的家,房子衝散便失了歸處,這一去也不知是否還能歸來。
    葉清歡開始時有些不忍,最終是麻木了。
    不過還是能幫便幫,是他唯一可做的事了。
    他的店裏各種還能召些人來,安頓了便是。
    夜黎深禦駕親征也沒架子,親切的很,很受老百姓信賴。
    倒是撿了個好聽的名聲來,這次親自下來,到很是有效果,官員們也賣力,效率倒是高了好些。
    最終炸堤的時候,夜黎深拉著葉清歡在對麵的堤上遙遙望著。
    連日的雨水使得水位幾乎要與堤持平了,怕是再晚一天都撐不住。過了這個口,再往下遊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隨著水勢一路衝垮下遊堤壩。
    這已是最後一座重要的防線。
    隆隆聲伴著雷聲而響,然後就見著對麵的堤開始分崩離析,隻剛裂了一個缺口的同時就瞬間被洪水擊潰衝散,徹底的粉碎消失在黃色的江水中,混為一體。
    然後那邊的黃色江水鋪蓋天地,隻湧向那些已被清空的村莊舊居,瞬間掩埋衝垮,隨著江水滔滔不絕衝向遠方。
    一些立在他們身邊的老村民一時受不住淚如雨下。
    “……”
    聲勢浩大,很壯觀。
    卻連感歎都說不出。
    洪峰一時便泄下了。
    江南下遊的城市都保住了。
    唯獨失了另一塊,似乎不如那繁華地帶重要的農田。
    有所得必有所棄麼。
    為什麼卻要用這種方式來演繹給他們看?
    葉清歡立在夜黎深身側,沒有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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