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一停，簫聲頓了頓，似乎在奇怪今天笛聲為何這麼短促，接著又響了起來。
    阿素離河近了，才放慢腳步，做出賞景閑逛的樣子。走不多時就看到河邊垂柳之下坐著一個青年男子，紫色長袍，手持一管玉簫。原來吹簫人是他，為何每天來此吹簫？隻為與自己的笛聲相和嗎？
    感覺到身後有人，男子回頭，隻見一個俊俏的小公子正凝視著自己手裏的簫，不由得笑了：“小兄弟，你也喜歡簫？”
    阿素看這人是位二十歲左右的公子，劍眉斜飛入鬢，目光深邃，嘴角邊噙著似有似無的一絲笑容，又一優良品種！從麵相上看不是猥瑣之人，加上他陪了自己這麼久，阿素心生好感，答道：“我正在河邊賞景，聽得簫聲悠然，便循聲而至，打擾公子了。”
    他發出輕輕的笑聲：“不妨事不妨事，今天，也就這一會兒吧。”
    阿素聽得他有些惆悵，心知是沒有笛聲相伴所致，就笑著說道：“我喜歡吹笛，能否與公子合奏一曲？”
    公子眼中閃過驚喜：“小兄弟能吹笛？好！”
    當下兩人取出笛簫合奏，一曲吹完，兩人更為親近。公子看著阿素道：“能逢知己心裏暢快，看小兄弟頗為親切，可否邀小兄弟千風樓一聚？”
    阿素想這個千風樓怕是酒樓茶館一類的地方，正好想去，有個伴也好。“我叫羅山，大哥貴姓？”阿素自然把關係又拉近了一層。
    公子笑著說：“好，今日不僅得一知己，更認識一位兄弟，我姓陳，叫我子離也可，叫我一聲大哥也行。”
    阿素親熱地叫了聲大哥。兩人邊走邊聊，阿素高興地發現新認的大哥對風城非常了解，跟著他就像帶了個向導，有了幅活地圖，暗自慶幸自己終於轉運了。要知道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朋友是多麼可貴的事情，而且這個朋友看上去還是個很正氣的帥哥。阿素偷偷掩嘴笑了。
    兩人順著河邊東行，上了河堤，已有茶攤出現，阿素是第一次走上風城街頭，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稀罕。頭左擺右搖，眼睛都有點瞧不過來，回頭望去，他們已離那片高尚住宅區遠了。突聽得子離喚他：“山弟，這般走法，怕是走到日落西山也到不了千風樓的。”
    阿素臉一紅，抬頭看子離：“大哥，千風樓還有多遠？”
    子離道：“騎馬不到兩刻鍾，走路卻是要一個時辰。”
    阿素想，走兩個小時啊？這風城真大，看樣子有馬最好。說馬馬到，一聲馬嘶，阿素一看，一個大大的馬頭已伸到了麵前。
    子離道：“我讓侍從牽馬在此等候，山弟，你會騎馬嗎？”
    “讓人牽著馬騎著走算不算會騎？”
    子離見阿素那雙剔透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心中讚歎，好一雙眼睛。他利落地翻身上馬，對阿素伸出一隻手：“來，與大哥同騎。”
    阿素毫不遲疑地握住他的手，隻覺一股大力襲來，身子一輕被提上了馬。他也會功夫？阿素不覺揚了揚眉，這個時代的江湖俠客真多！
    子離笑道：“坐好啦！”輕叱了一聲，那馬四蹄一揚就衝了出去。阿素死死閉住嘴不讓尖叫聲衝出口，手緊緊抓著轡頭，身體後仰，整個人都窩進了子離懷裏。聽得子離熱熱的呼吸就在頭頂，一個醇和的聲音響起：“不怕，有大哥在。掉不下去。”
    阿素哭笑不得，你說不怕就不怕啊。他照樣僵著身體，冷汗浸出，馬兒每一次顛動都讓他心驚肉跳。看著周圍的物體飛一般往後退去，他終於喊道：“大哥，能不能慢點！”
    子離聽他聲音發顫，心道羅山肯定是哪個大戶人家嬌生慣養的小公子，膽小沒騎過馬。看到已進了東門，就放慢了速度：“山弟，現在好了，可以遛著馬走了，你可以坐在馬上看集市。”
    阿素這才坐直了，看到麵前的東大街足有二三十米寬，不時有馬車轎子往來，並不用相讓，腳下大塊青石磨磚對縫鋪得平整。從這裏就可以想見風城的氣派。街道兩旁非常熱鬧，賣小吃的、賣零碎玩意兒的、耍把戲的、算命的，吆喝聲不絕於耳。房屋均為兩三層的樓宇，沿大街修建，鱗次櫛比。樓下是商鋪，樓上似乎是酒樓茶樓，路上紅男綠女，三三兩兩熙來攘往。
    子離催馬向南，走進一條比東大街稍窄的街道。這裏全是獨門院落，綠樹成蔭，合圍著一幢幢獨立的小樓。走到一處樓前，阿素抬頭看到三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千風樓”，知道到了。子離跳下馬，接過阿素。走了兩步，阿素覺得屁股疼，忍不住用手去揉，看到子離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便有幾分委屈：“大哥的馬騎得太快了點。”
    子離忍住笑：“是大哥不對，給你賠不是。”
    阿素大方地說：“原諒你了，誰叫我不會騎馬來著。”他從前隻在景區騎過有人牽著的馬，自然不能適應策馬飛馳。想起以後說不定騎馬的時候還多，就笑道：“改日大哥教小弟騎馬可好？”子離點頭應允，覺得這個山弟倒是個爽朗之人，又添幾分好感。
    二人走進千風樓。小二眼前一亮。他每天迎來送往，識人自有一套功夫。千風樓的客人大都有身份有來頭，這兩人中高個子舉手投足間貴氣顯露，個矮的怕也是哪個大富人家的小公子。於是他緊走兩步殷勤上前招呼道：“兩位公子樓上請。”
    阿素看到樓下大堂裏沒有一張桌子，隻擺了張烏木茶台。牆上掛著幾幅山水字畫，文化味十足。心想這裏老板浪費了樓下，樓上的菜肯定貴。
    上了樓，鏤空屏風隔出了座位，也有單獨的雅間。子離要了個雅間，等阿素坐下後道：“在這裏說話清靜些。”
    阿素點點頭，坐在窗邊往外看風景。聽到子離對小二說道：“素聞千風樓有三絕菜，三絕酒，今日頭回來此，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小二笑嗬嗬地點頭：“公子頭回來啊？那一定要嚐嚐我們大師傅的手藝。”
    一會兒工夫，菜端了上來，阿素一看，素豆腐，素青菜，素茄子。再看看子離，他笑著搖頭示意他也沒吃過。阿素心知越是素菜越不好做，伸出筷子夾了塊豆腐嚐，還沒說話，就聽到子離讚道：“好，豆腐嫩滑，不失本味，咽下又有股清香。”
    阿素趕緊又嚐了青菜和茄子，隻聽子離連聲讚歎什麼爽口美味，忍不住問子離：“大哥，這菜真有這麼好吃？”他吃起來就是普通的味道。
    子離道：“難道山弟口感與眾不同？平日府裏的豆腐哪像豆腐，根本吃不出豆腐味，難怪安清王府的小王爺推薦說，要吃豆腐的味道，隻有來千風樓。”
    阿素聞聽“小王爺”三字，嗆咳出來，飲下茶水平了喘方道：“大哥與劉玨相熟？”心裏驚懼莫名，生怕這位新認的大哥與劉玨是至交好友，自己是送上門去。
    子離目中閃過狐疑，語氣平淡：“不太熟，見過幾次而已。山弟認得？”
    “桃花宴上見過。”看著麵前的千風樓三絕，阿素趕緊轉過話題，“我想千風樓怕是針對有錢人家大魚大肉吃慣了，所以弄點清水煮的菜讓你們嚐嚐鮮罷了。這菜的味道嘛，實在不怎樣。”
    子離嘴邊又浮起一抹笑容，聽阿素評點。見他搖晃著腦袋撇著嘴，眼睛忽閃忽閃，著實吸引人。若是他好男風，定帶了他回去。子離又想起了今晨那隻吹了一小會兒的笛聲。他偶然在河邊聽到後與之相和，笛聲慢慢變得清越，技藝提升很快，到後來竟包含有無數心思。他喜歡以簫聲與之交流，去感覺吹笛人心境的變化，所以每天一早就在河邊守候。沒想到今日正沮喪笛聲消失太快，竟來了這麼一位聰明伶俐長相可愛的小兄弟，吹起笛來還頗與院牆後的人相似，心裏就極想與之親近。
    子離想著，不知不覺飲下了數杯三絕酒。此時再看羅山，他突然想起曾經去獵過的花豹，眼睛也是這般晶瑩剔透。他心裏暗道，要是膚色瑩白，怕是女子也比不過他的容貌了。
    阿素說完一大堆品嚐菜肴後的感覺，見子離怔忡出神，便道：“大哥，如果有機會，小弟下廚給你做幾個菜吃，保管你舌頭都鮮得吞下去！”
    子離清醒過來微笑道：“這樣不屑千風樓三絕菜的，你是風城第一人了。”
    阿素驚歎：“不會吧？我見風城繁華，難道飲食會這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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