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五十四章 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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滯留嵐宇帝都的各國使節接到嵐宇帝君恩準他們各自回國的聖旨無一不激動得熱淚盈眶,甚至有人在接旨的下一刻便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行裝。除卻晁國使臣因卷入刺殺嵐宇帝君的風波之中而未被獲準離開,其他各國使臣無不逃亡似的在一天之內全數離開了帝都。
帝都東門,一駕皇家車鸞在一行侍衛的層層保護之下緩緩停駐於門邊,車簾輕啟,其中所載赫然是如今後宮中風頭正勁,剛傳出懷有龍子的消息的淺如月淺淑媛娘娘。隻見她臉上覆著輕紗,一襲銀底墨花的華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不敢直視的華貴之氣。
淺如月是獲準來替曜國的兩位皇子淺如風與淺思翾送行的。
原本宮妃除卻省親不得隨意出宮,淺如月得以出宮送行已是破了例,後宮其他嬪妃對此頗有微詞。隻不過帝君陛下自得知她有喜之後便開始重新寵幸於這位曜國明珠,這般恩典也隻給了她一人,其他宮妃也隻敢在私底下抱怨罷了。
“皇妹……”淺如風望著在車上端坐的妹妹,神色有些複雜,淺思翾依舊立於一旁沉默不語。
在嵐宇帝都中這二十幾天以來所經曆之事完全超乎了他們的預計。先是晁國使臣在晚宴上刺殺嵐宇帝君,後又是他們的皇弟淺離攸被燒死在遊船之上,不久前又傳出皇妹有孕的消息,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過可喜的是,晁國使臣得罪了嵐宇帝君,晁國便會無暇再去顧及曜國;而沒有了晁國的從旁相助,桓國也不會單獨對曜國下手,曜國可謂是因此爭取了不少時間。再加上淺如月喜獲龍胎,他們兩位皇子也算是超額達成了此行的使命。
淺如月輕撫著快近三個月的肚子,微微一笑,卻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隻輕歎了口氣道:“今日一別,恐怕此生再無機會相見,還請兩位皇兄替我向父皇與母後問安。”
淺如風瞧著淺如月這副模樣,在心底覺得這個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妹妹似乎與從前已經大不一樣了。舉手投足少了幾分活力與驕縱,卻多了幾分穩重與端莊,儼然已是一國皇妃的模樣。
淺如風與淺思翾也不知該說什麼,便隻能道:“好好保重自己,保護好孩子。”語畢便上了遠行回國的車馬,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淺如月眯著眸子目送兄長的車馬一行漸行漸遠,直到連影子都看不見了,這才放下車簾,輕聲吩咐道:“回宮。”外頭自然有侍衛駕車,平平穩穩地返回帝宮。
車中的淺如月抬手撩起簾子,望著外頭的街道與行人,心中忽然生出些豔羨之感。若是未曾生在皇家,說不定她如今也能夠在宮外過上簡單而平靜的生活——就如同她的弟弟淺離攸一般。
輕歎了一口氣,淺如月不由在心中嘲笑自己。她不是淺離攸,也沒有能耐離開嵐宇帝宮,更得不到那個男人真正的愛。如今朝堂與後宮盛傳夜君曦獨寵於她,可又有誰能知,那個男人隻是因為淺離攸所留的一張紙箋,才會待她有所不同。
心中雖然悵然,然而此刻她卻也並不太在意了。淺如月輕撫著已經微有些顯形的獨子,臉上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有了這個孩子,她今後的生活應該不會太過孤寂。
帝宮,禦書房。
夜君曦斜倚在案後,慵懶地聽著林珝的回報。
“你說狼犀祭司還未曾離開?”銳利的鳳眸眯起來,夜君曦坐直了身子,略微有了些興致。
“他們聲稱行李物件太多,還需兩日才能離開帝都。”林珝答道,眼中亦是玩味。那三人來時根本沒有什麼“行李物件”,明擺著的借口,也不知這狼犀到底圖的是什麼。
夜君曦略微思索,唇角勾起一絲冷笑:“難道是東西未曾到手,因此才無法回國?”
“陛下之意是……”林珝不解。
“傳聞當年聖物嘲鳳便是自狼犀帝國流出。那時狼犀皇室與祭司院各自為政,才會導致至寶的丟失。如今狼犀祭司重新出世,難不成便是衝著這東西而來?”銳利的目光掃向腰間,自那小東西將嘲鳳送回來之後,他便將這尊異獸放在荷包中,連同那枚紫蘇石佩玉一道一直帶在身上。
“陛下早有定論,又何必詢問微臣。”林珝微微躬身一揖,心中已經明白下一步要做些什麼——皇室與祭司院各自為政麼?聽起來似乎是個能夠讓他們趁虛而入,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漏洞。
夜君曦似笑非笑地看了心腹一眼,倒也並不怪罪。然而正準備揮手讓他退下,外頭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便是侍衛通稟之聲:“啟稟陛下,章將軍求見!”
章君毅?夜君曦挑了挑眉,道:“讓他進來。”林珝眸中閃過異色,規規矩矩地低頭立在了夜君曦身後。
門被推開,章君毅一身朝服踏入禦書房,對著書案跪下身去:“末將參見帝君陛下。”
並未立即喚他起身,夜君曦懶懶地道:“章將軍求見可是有要事?”
“回稟陛下,末將來此是向陛下辭行。明日末將便將回返戊城,今日特來拜別陛下。”章君毅擲地有聲地答道。
“章將軍有心了。不過這麼快便要回去了麼?還有十日便是年節了,何不留待年節過後再回?”夜君曦淺笑著問道。
章君毅抱拳道:“回稟陛下,此次晁國之人心懷不軌,妄圖行刺陛下。而戊城之外便是晁國邊城,末將以為,該早日防範才是。”
“這麼說倒也不錯。章將軍果真是嵐宇之棟梁。所謂虎父無犬子,丞相想必也會為此而高興才是。”夜君曦點了點頭,雖說這讚許之語,語氣卻頗為輕描淡寫,道,“既如此,朕便不耽誤章將軍的行程了。跪安罷。”
章君毅聞言又俯身磕了個頭,起身退下了。
夜君曦並未錯過他在起身的瞬間,那一對陰沉的眸中一閃而逝的殺意。鳳眸危險地眯起,夜君曦問道:“若是章君毅死了,接任其職位之人是誰?”
“回稟陛下,是戊城副將安城,暗部之人。”林珝答道。
“既如此,便讓章將軍被‘劫匪’突襲,在路上全軍覆沒罷……”鳳眸中閃過一絲寒意,夜君曦勾起唇角冷冷一笑。若是他沒猜錯的話,年節過後等到章君毅回到戊城,章知孝等人就該提起立儲之事了。章氏一脈,該是到了完全鏟除的時候了。
林珝自然明白帝君之意,立即躬身應答:“微臣接旨。”
談完了正事,夜君曦丟下堆疊的奏折,一手撫上下頷,唇角勾起一個邪魅的笑容道:“安排一下,今晚朕要出宮。”
林珝聞言略微一愣,瞬間便反應過來,低頭掩了眸中的戲謔笑意,躬身退出了禦書房安排出宮事宜去了。的確,他不該“奢望”帝君陛下在知曉了那件事之後還能安然端坐在帝宮中。
禦書房內,夜君曦不知何時又將那塊屬於淺離攸的佩玉握在手中摩挲,回想著今日暗部送來的消息,不由地輕笑——前幾日攸玥樓在曜國憑空消失,致使線索一度中斷,然而今日的消息真可謂是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帝都內規模最大的青樓畫舫鸞琴閣轉手盤給了一個外來的富商,而如今閣內管事之人正是從前嵐芷苑的老鴇,一個本該絕色卻臉上有疤,始終一身紅衣的婦人,名喚“豔姬”。
雖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對於被嵐宇暗部追蹤的人來說,沒有哪裏是“安全”的。小東西,朕非常期待再度見到你的那一刻……
是夜,褪下了繡金玄袍的嵐宇帝君身著一襲暗紫華服,由侍衛駕車,大搖大擺地自帝宮北門離開,時隔二十日,再度駛往繁華的清都江畔。這一回的目的地卻並非皇家遊船,而是帝都內最富盛名的畫舫,鸞琴閣。
華燈初上,鸞琴閣中便已經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新開張的鸞琴閣一改從前愈發衰敗之色,豔名遠播獨占鼇頭,頗有將其他畫舫打壓得無法生存之勢。
在閣中四處奔走招呼的豔姬被突然趕到身邊的手下之人強行拉走,那人一臉的驚豔之色,卻又有些戰戰兢兢的模樣,好似受了不小的驚嚇。
“沒用的東西,難道見了豔鬼不成?”豔姬笑罵道。然而等她踏入廂房,她便知道手下之人為何是那副表情了。
眼前這個從未曾露麵的男人絕非帝都之中屢見不鮮的普通富家子弟或王公貴族——那絕世傾城的容顏,隻需要看上一眼,便足以叫人神魂顛倒,在他耀眼的光環之下,那些原本足以叫人骨酥神迷的鸞琴閣頭牌們竟是一個比一個乏善可陳;然而那一身的帝王霸氣不怒自威,又叫人不敢接近分毫,情不自禁地就想要跪地臣服。
如此一個絕世無雙的男人,她怎麼會從未曾耳聞?豔姬不由地在心中疑惑。然而下一刻,腦中卻忽然浮現出一個令她心顫名字——嵐宇帝君夜君曦。
“這位公子,可有看中意的姑娘?”心顫歸顫,無法確認對方的身份,豔姬保持著麵上的平靜,一如普通老鴇一般招呼道。
夜君曦眯起眸子看了對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這個想必便是豔姬了罷,果真是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女子。明明懷疑他的身份心中慌亂,卻不露聲色——一個手下之人都如此不凡,他的小東西,想必還藏了許多會讓他意外的秘密罷……
“我想見見你們的老板。”夜君曦邪魅地笑道。
豔姬心中“咯噔”一下,卻掩唇笑得妖嬈:“奴家便是這鸞琴閣的新老板。不知公子找奴家要做什麼呢?”
“哦?你是老板?”鳳眸之中笑意更深,然而豔姬卻有些背後發涼之感。不可能的,即使真的是那個男人,也不會知道主人的下落……
豔姬察覺出自己的驚慌可能已經被對方所覺,立即回身打開廂房的門,將外頭早就準備好的三個絕色女子拉進來,道:“奴家還有客人要招呼,這三個都是奴家這鸞琴閣的頭牌。”說著對那三個女子道,“還不過去陪客人喝酒?”
那三個女子也是會看眼色的,立即上前纏了上去,而豔姬則趁機退出了廂房。
“去查,那個人到底是誰?”出了房門,豔姬便低聲疾呼。
“可要稟告主人?”暗中有人傳音問道。
“先不要去找主人,也不要靠近主人的宅子。”豔姬低聲道,好看的柳眉緊蹙起來,抬手撫上胸口,不住地喘息,在心中念叨千萬不要像她想的那樣。而萬一那人真如他所料,也絕不能讓他由鸞琴閣這裏發覺主人的下落……
房內,夜君曦左擁右抱著三個美嬌娘,鳳眸之中滿是邪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