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宋黎雪突然想到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於是，她試圖淡定地看向駕駛座的少年，問道：“請問。。。。。。您有駕照麼？”
     “我有。”
     阿爾伯特淡然地開口。
     她仿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慢慢舒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他惡作劇般再度開口。
     “騙你的。”
     於是，在一陣猛然刺耳的刹車中，車子以極度危險的近距離停在了防撞欄前。
     她麵色不佳，死死把住他握著方向盤的手。
     少年卻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看著她的白手套。
     她立刻觸電般收回手。
     他歪著頭，像個孩子般問：“潔癖？”
     她搖頭。
     “很抱歉。”
     或許因為她刻意保持的距離感，他很快又恢複成了那個沉默而憂鬱的少年。
     “下車。”她歎口氣。“把地址告訴我，我來開車。”
     他阻止她。“不行，我不能讓女士辛苦。”
     “相信我，我已經很‘辛苦’了。”她一字一句道。
     他微愣，似乎有些不歡快。撇開金色的腦袋，不情不願地與她換了座位。
     她在他的瞪視下繞過車身坐上了駕駛座，當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時，她卻發現車鑰匙不知所蹤。
     這實在有些孩子氣，她哭笑不得。
     “遲到不應該是一位鋼琴家的美德。”
     “無所謂。”他攥著手裏的鑰匙，很直白地道：“反正那群人中也沒有幾個是真心想聽我彈鋼琴。”
     她皺眉。“為什麼這麼說？”
     他沉默不語。
     她注視他半晌，又道：“那麼，我們回去？”
     “不。”沒想到他飛快地拒絕。“我要和你去。”
     她對他任性的用詞微微皺眉，她其實並不討厭這樣直白的說話，但很驚訝這會是他所說的。
     見麵不過三次，每一次他給她的印象都不大相同。
     盡管如此，但仍是有些共同點的，例如，他的年輕、他的天才、他的憂鬱還有。。。。。。他的任性。
     或許真的就如萊昂內爾所說，音樂家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
     “對不起，我本不想探討您的隱私。。。。。。隻是，白色的手套和您的黑色晚禮服並不相襯。”
     她這才注意到這個細節，有些懊惱。
     阿爾伯特自車備箱裏拿出一副黑色的絲綢長手套，她很奇怪。
     他解釋道：“別誤會，這是我的管家準備的車子，他一向喜歡準備各種奇怪的東西，我並沒想到會真的連手套都有。”
     她麵無表情地思考，這究竟是個蹩腳的謊言還是一個善意的實話。
     “需要我為您換上麼？”
     他不由分說地捧起了她的手，那模樣有些迫不及待。
     她被他驚人的氣勢鎮住，心下一突，很快抽回了手。
     他卻仍緊緊攥著她的手，緩緩抬起頭注視著她。
     她不知為何這樣的害怕起來。卻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敏了些，於是試圖緩解尷尬。
     “我想，我還是應該自己來。”
     他沒有再說話，終於放開了她。然而一雙蔚藍色的眼眸卻仍舊直直地看著她的雙手。
     她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背過身，脫去了自己原本的白手套。
     她不敢看自己的手，幾乎屏息著，換上了黑色長袖手套。
    
     車子中的氣流仿佛都凝結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很沉重。
     她的心無端端地亂成了麻，未回首，他的氣息已突然逼近。
     驀地，他的十指插入了她的發際，冰涼而顫抖著。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讓她不覺想要逃離。
     “你的發是散著的，讓我為你盤起。”
     這一次，他不由她拒絕，很快地為她挽起了一個高貴而優雅的貴婦髻。
     她對著鏡子的時候想，他有一雙巧手。
     然而轉瞬間發現，他也正自另一端的後視鏡中，看著自己。
    
    
     就在他們沉默對視的時候，一輛警車朝他們駛了過來。
     交警敲下他們的車窗，向裏麵探視了一下。
     “需要幫助麼，小姐？”
     她微笑地說。“謝謝，並不需要。”
     “那麼請立刻將車子駛離這裏，會堵塞交通。”
     她抱歉地點頭，很尷尬的樣子。
     “鑰匙。”她朝他伸手，後者卻一動不動。
     交警也朝他看過去，然後有些驚異：“難道您是紐倫貝格先生？”
     阿爾伯特似乎並不驚訝，點頭。
     “我昨天看了電視台轉播的新年音樂會，評論家對您的演奏幾乎是近十年來古典樂壇最高的，我的妻子是您的樂迷，可以的話請給我簽一下名，她會十分高興的。”
     阿爾伯特繼續點頭。
     交警得到簽名似乎很高興，不顧後麵不滿的車鳴已經震天響。笑嗬嗬地揮手道：“那麼，祝您和女朋友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阿爾伯特並不回答，但顯然心情已經變好，終於將鑰匙遞到她的手中。
     宋黎雪搖搖頭，飛快地啟動了車子。
     因為這一插曲，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明顯遲到了。
     接待他們的主人卻似乎並不在意，帶著早已準備好的房間示意他們進去休息一下。
     阿爾伯特挽著女伴的手，很溫柔地問道：“累麼？”
     她為他的語氣有些閃身，這仿佛應該是親密的男女之間才會擁有的氣氛，難道他剛剛在與自己調情？
     不著痕跡地拒絕後，他推開了金色的門扉。
     這是一處私人的高級別墅，隻見偌大的廳室裏早已站滿了受邀參加私人演奏會的客人。
     看到他們的到來，紛紛拍起手掌。
     阿爾伯特優雅地彎腰致謝，然後親自牽引著她來到一個極佳的座位前。
     在眾女士們豔慕的注視下，她不得不說，眼前的少年紳士起來完全是另一番味道。
    
    
     正中央是一架華貴的三角PRINCE鋼琴，就如同它今夜的演奏者，高貴優雅而又任性十足的王子殿下。
     演奏會在驟然的沉默聲中開始，所有的燈光都被熄滅，唯剩下鋼琴前的燭光。
     那小小的火苗慢慢燃亮，黑色的鋼琴琴體映出阿爾伯特顫動的身影。
     自她的角度，唯可以看見他靈巧無比的手指，漂亮而纖長，如同這浮動的音符。
     美妙的音樂，樂器之王的獨奏。
     她想，萊昂內爾說的沒錯。
     他的才華的確可以讓人迷惑。
     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