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個女人的再見快速得出乎我意料。
    當我歡天喜地捧著那一大堆填好了的資料再次找到王子時，王子告訴我讓我去見一個人。
    “盡管我認為你非常聰穎，甚至可以說很有天賦。但是，你仍然需要不斷努力提高。”王子皺了眉端著他那杯已經涼了的綠茶對我字斟句酌地說著每一個字，“我想你進入羽京藝大的目的不會僅僅是為了一張畢業證書吧？要知道就憑你以前的資曆就足夠你在演藝界闖蕩了。可是你既然來了，而且還在大學畢業之後選擇了繼續深造，那麼我認為你應該是對舞蹈這門藝術抱有更深刻的一種追求的吧？”
    王子狐疑的眼光在我身上刮來刮去，好似刨子似的要把我那層堅硬的自我保護層刨掉。
    我支吾了點點頭。
    王子展顏一笑道，“算了。錦鯉也說我有點操之過急了。先去見過那個人你再給我答複吧。你填好的資料放在我這裏。這一兩個月有空的話就把醫學上的書再溫習一遍。申請批複下來之後還是要考試的。”
    錦鯉其實是“公主”的名字。當然我是在後來才知道的。當時聽他這麼柔情四射地念出這個名字來，我還當是他的情人呢。
    王子的後半段話很讓我興奮。我快活地告辭離開，手裏捏著王子給的一個地址前去赴約。
    王子並沒有說清楚那個約會的真正目的，所以當我看到在場的那個人後我差點就站立不穩從樓梯口滾了下去。
    女人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麵前，紅唇妖冶不亞當年。
    她漠然看了我一眼道，“你就是石教授的研究生？過來坐吧。”
    她讓開道，坐到靠窗的一個位子上。對麵一個留著很長劉海的男人擺弄著手裏的一盒火柴朝我點頭示意。
    啥？跟我玩失憶啊！
    我虎著臉不太情願的接受這一事實：六年之後，我和某女拐子的相遇居然讓我錯覺我是再次被人給賣了。
    我尷尬地坐到男人的邊上。就算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也總比對麵那個看似一本正經的女騙子強。
    男人嗬嗬一笑對我伸出手來，“高輔北裏靖·安山。很高興認識你。”
    “嚇！”我跳了起來。
    不可能吧？虎印大師的關門弟子，青影的特約攝影師——高輔北裏靖·安山。
    女人嘲笑的一眼讓我安靜了下來。我坐下跟他握了握手，然後開始細細打量起對方來。
    作為年輕一代新崛起的知名攝影師，高輔北裏靖顯然太過平凡。他的全身上下都看不出任何耀眼的地方。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的臉頰。而且從這麼近的角度觀察，他留劉海的原因肯定和我的不一樣。劉海的下麵是一張平凡無幾的臉。發色是淡黃的，並沒有什麼可供追捧者們眼花繚亂的特殊光澤。暗淡的一頭長發，還有些枯槁。
    嗯，他的名字在我回想過來時稍稍帶了點震動的效應。在白鹿書院讀書時，我曾經被教導過一些宮廷禮儀和常識。高輔北裏靖，這個姓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一百二十七王姓之一。很少有平頭百姓能用它。
    “好吧。說說我們這次的計劃。”女人侵透力很強的聲音鑽進耳朵來，硬生生地打斷了我的思路。
    “等等。”我揮手截住她的話題，謹慎地問道，“我首先得確認一下，你們要談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女人哼笑了一聲，悠悠道，“石教授說他有個研究生很有些看頭。希望我能夠在他正式出道之前好好地指點他一番。恰好，我最近接手了一個時裝秀。場監是由青影派來的，也就是你麵前的這位——高輔。我看了石教授給我送來的一些資料，知道你以前也有過類似的工作經曆。我想我們的合作會非常愉快的。花月同學，你說呢？”
    女人在說到“正式出道”這個詞的時候明顯地流露出一種嘲笑的語氣來。這讓我很不爽。
    “同時，”高輔北裏靖插口道，“我還負責宣傳方麵的工作。當然前期的海報設計都是我的活。石教授跟我說你的條件非常好，即使是當平麵模特也會非常出彩。看來，他所言非虛。我想請你等會兒就去我的工作室試鏡。當然，如果你現在方便的話。”
    看到我默然止住了對她的追問轉而專注於高輔的說話，女人再次了然地一笑。
    “我就知道你隻有這麼點出息。窮小子！”女人用手擋住一半的臉，對我做口型。
    我的臉哄地一聲熱氣騰騰地往外冒出怒火來。
    所有的欠款我早兩年前就已經還清了。雖然每次還錢的時候，她都隻是派個跑腿的過來扔下一兩句不鹹不淡的話，我也隻有忍了。如今，我可什麼都不欠她的了。
    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惡了。
    高輔看我紅了臉，表情嚴肅地瞪著前方，還以為我很緊張。於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工作室裏都是我的徒弟，和你年紀也差不多。你不用想太多。”
    我一笑，道，“自然。教授今天特意放了我假。我跟您去。順便可以參觀參觀傳說中的‘雲際’工作室。”
    高輔非常滿意地聽到我原來也是知道他名頭的人。
    而女人則愕然盯著我看。
    死女人。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衝動的毛頭小夥子嗎？
    我，已經不一樣了。
    這些年來，除了正常的打工和學習，每年暑假我還會抽空回去白鹿書院。令先生已經不在那裏教書了，可是其他的老師也非常盡責地對我恪盡教導之職。
    我在羽京的生活是相當拮據的。森林就很搞不懂我。他以前經常盯著我手裏的烙餅發傻，“我說你不至於這麼窮吧。一天三餐都吃這些。你每個禮拜走秀的那些工錢都被你用光了嗎？”
    “我寄回老家去了。”
    回答是簡潔有力的。但並不是全部的真相。
    天知道在那個自給自足小山村裏幾乎一年到頭都用不掉多少錢。我寄回給爺爺的錢大多數都被爺爺存了起來。過年節的時候爺爺會把這些錢當做節禮送給我。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在確定爺爺確實衣食無憂之後我還是厚著臉皮收下了。
    就這樣我把多餘的錢全部花在了自己的身上。在白鹿書院我為自己挑選的是最好的禮儀導師和文學導師。在羽京我也有固定的教練幫我進行形體鍛煉。
    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懵懂少年了。
    我知道隻有站得更高才能為自己為別人做更多的事。誇誇其談的空想已經隨著少年時代的終結而一去不複返了。
    高輔也並不是個傻瓜。他看出了我和女人之間秘而不宣的暗戰。為了避免受到波及，他扯了扯我的袖子，假裝熱情地拉著我馬上奔去他的工作室。
    他的迫不及待有一半是真的。這我看得出來。所以我很配合地“誠惶誠恐”地跟著大師離去了。剩下那個女人好好地獨個兒生悶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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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際”工作室在羽京城的西南繁華地帶。
    我暗暗咋舌地跟著大師步入一間裝修考究一看就知道是高級店麵的大廈。
    一步入電梯，大師就問道，“你原來是不是跟女慈認識的？”
    我才不認識那個女拐子呢！
    我掠了掠頭發，笑道，“您說哪位？”
    玩失憶這種小把戲我也是會的。何況高輔根本就不知道我認識那個女人。
    果然高輔聳了聳肩道，“就是剛剛坐在你對麵的那位。她叫方·慈。石教授沒有跟你說嗎？我看你們剛才大眼瞪小眼的樣子，還以為你們早就認識的呢。”
    我無辜地搖了搖頭，道，“沒有。老師匆匆忙忙跟我說的。我來之前都不知道是被叫來幹什麼的呢。”
    高輔失笑道，“石教授也真是的。難道這些日子‘公主殿下’生病對他的打擊就這麼大嗎？”
    我也笑了起來。還真是這個樣子呢！不知道，他們兩位是不是會成其好事……大學裏麵有很多同學都這麼揣測。森林甚至為此和另外一個係的人打過賭。
    一聲清脆的鈴聲後，電梯停在了十五樓。
    大師領著我走進了“雲際”工作室。
    果然如大師所說，工作室裏都是年輕人。一個個聚精會神地做著自己的事。工作室的辦公區域非常安靜。
    大師和幾個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就徑直推門往裏麵走。
    一扇隔音門被打開後，裏麵鬧哄哄的聲音霎時擴展開來迎頭撞在我臉上。我後退了半步才穩住差點被震懾住的心情。
    門裏麵是個寬敞的攝影室。一旁的桌子邊圍站著一圈的人正在激烈討論著什麼。兩個模特兒在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在臉上塗抹。還有三兩個人在擺弄燈光和攝影器材。
    “老師！”
    他們注意到了高輔和我的進入，全都扔下手頭的東西跑過來。
    “這位是新來的模特兒，將會參加這個月青影的時裝秀。今天我帶他過來試鏡。有可能的話，這次海報上的平麵模特也是他。”
    高輔的介紹那那些人的眼睛灼灼地盯上了我。自覺臉皮應該已經夠厚的我還是熬不住訕訕地紅了臉。
    “歡迎加入我們！”他們哄笑了推搡著我走到聚光燈的中心。
    “笑一個，帥哥！”
    “開工了開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