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的後麵一群人在衣服堆裏穿梭來去。幾件小配飾被絆倒在腳下。
    場監氣得直跳腳，“那些都是名牌，都是大師的手筆。你們這群年輕人一定會遭報應的！”
    他氣歪了鼻子，狠狠詛咒著。可是沒有人聽他嘮叨。
    簡直像一鍋煮沸的八寶粥。
    我坐在化妝鏡前，愜意地通過鏡子瀏覽身後諸人的慘狀。
    不得不說，這場秋季時裝展實在差強人意，看看那些服裝——我勉強還能稱它們為服裝——簡直是在醜化那些穿著它們的俊男靚女。設計師們的靈感似乎在最近一個階段遭到了交通大堵塞，或者他們的思想就直接進入了便秘狀態。真想不出來他們是怎麼設計出這些見鬼的“時裝”來的。
    我很唾棄地撇了撇嘴。
    幸好，表演已經臨近尾聲了。我已經卸了妝，才沒有空去前台向那些腦袋進水的設計師們獻花哩。
    想得出神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拍到我肩膀上。我嚇了一跳。
    “拜托，不要嚇我好不好？”
    我瞪了眼不好好意的場監。他靠的太近的臉讓我很有壓力。
    “今天表現不錯嘛。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公司簽約。”他得意洋洋但很小心地壓低了聲音跟我說，“我敢保證如果有大公司捧你的話，絕對的，你肯定能登上更高層次的舞台。”
    看我猶疑的樣子，場監忍不住吐露出一些信息來，“怎麼樣？你應該知道我們公司的實力。再加上時代學院的鼎力加盟，你還有什麼顧慮呢？”
    啊，我差點忘了。
    場監所在的公司是由時代學院的校董出資經營的。所以在他們公司裏有很多時代學院的人。不過相比較起他們的公司來，我對時代學院更加有興趣。
    那是一家專門服務於時裝界的學校。有不少世界知名的時裝設計師、名模等等都出自這家學院。
    我茫然地想了想，隨後應道，“這樣吧。我考慮一下。不過，下一次的時裝秀……”
    “沒問題。”場監二話不說地接過話頭，“下一次的時裝秀是和時代學院共同舉辦的。可不是今天這個級別的。我就知道你會動心的。”場監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心滿意足地離開。
    我也暗中好笑。
    場監想拉我過去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而我隻是想打個工賺點小錢而已。
    時代學院的誘惑再大，也不可能大過“王子”。
    第二天，我哈欠連天地被王子的一通電話從被窩裏拖起。
    雖然王子因為公主的原因歇了正經營生，但是每月例行的研討會卻照常進行。
    東川學院秉承了青影的辦事宗旨，一貫嚴於律己。所以它才在諸多藝術學院中名列前茅，成為學院派藝術家的基地。
    說起青影，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場監循循善誘的“挖牆腳”行為。他大概不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奢望就是進入青影娛樂。
    羽京雅樂廣場的地標建築——青影大廈——那才是我人生的終極目標。
    我快快樂樂地步入王子的研究室。
    和我同一年成為王子的研究生的還有五個人。三個師姐，一個師兄，還有一個師弟。
    師弟是個新城出生的人，但對古代舞蹈非常感興趣。而我這個從小鄉村出來的家夥卻獨獨對現代舞情有獨鍾。王子的研究室裏，我和師弟兩個通常是爭論的引發者。
    “什麼？你又在說這個了？你這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我受到過的良好教育告訴我，你這些帶有歧視性的語言可不是文明人的表現！”
    一聽到這樣的對話，師兄就開始撫額。師姐們則開始勸架。
    而王子通常則是端起茶杯喝茶，欣賞。
    “盡管你們表現得很粗魯，但是有對話才有溝通嘛！”在接到師姐們的求救信號後，王子一向都會慢上幾拍，“現在我們就拿這個來討論一下吧。”
    王子依然是王子。
    他總能輕輕鬆鬆地把我們的胡攪蠻纏變成堂堂正正地課題研究。
    點題之後是一大堆的論述，引經據典旁征博引。
    這一天的研討會也沒有逃脫這些慣例的流程。
    不過，在最後布置完了這個月的研究任務之後，王子獨獨把我留了下來。
    “你剛才說有人想引薦你去時代？”王子在眾人離開後單刀直入地問。
    我悚然一驚：難道剛才太過興奮，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了嗎？不可能啊！
    看到我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王子大笑了起來。
    “原來真的有啊。”他笑了道，“隻是有朋友跟我透露時代的人似乎對我的某個研究生很感興趣，想要挖牆腳來了。我想了一遍，第一直覺那個人應該是你。”
    我驚喜地問，“您這麼想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難道在王子的眼裏我竟然如此出色？
    可惜，王子話簡直是對我的極度藐視。
    “主要是因為，時代挖牆腳的手法一向以利誘為主。而你似乎是他們幾個中最需要錢的一個了。”
    我暗中吐血。
    王子你傷害了我……
    我幽怨地看了一眼王子。意料之中一箭射中紅心的家夥笑得沒心沒肺。他拍拍我的肩膀說，“我這邊也有一項工作可以給你。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相信如果你接受的話將來是一定會感謝我的。”
    我猶豫了瞪著他。
    王子把我送到門口，往我手裏塞了一個厚厚的紙袋子。
    “這個，我兩三個月前就已經著手開始幫你申請了。錯過這次機會，以後你恐怕很難再遇到了。”
    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轉身上樓。
    外麵開始下雨。
    秋雨是很討人厭的。滴滴答答下個沒完。
    我在值班室借到了一把傘。幸好宿舍離研究室並不遠。穿過溫室往東去一點就到了。
    我把王子給的紙袋夾在腋下，一路蹦躂著越過幾個積水的低窪。走進宿舍的走廊時，迎麵正好碰到同宿舍的岩·若。他溫和地朝我點點頭道，“就知道你趕不及午餐了。東西留桌子上了。別忘記今天的晚餐得你請了。”
    我笑嘻嘻地道了聲謝。這個爛好人最近似乎是饞上了我煮的麵食，時不時地製造一些理由讓我來煮飯。好吧。既然他給我留了中午飯，這一頓晚飯看來非得我煮不可了。
    我奔到宿舍，飛快地扒完還有點餘溫的簡單午餐。隨後，我拆開王子給的紙袋。
    裏麵厚厚地塞了一大堆的資料。最上麵的那張申請表卻讓我呆立在原地，作聲不得。
    那是一張國家醫療急救誌願者的申請表。
    既然是誌願者，當然是不拿工資的，所以這份工作顯然和錢完全搭不上邊了。
    可我明顯地感到體內某種亢奮的情緒正在不斷滋生、壯大，直到要把我吞沒。
    申請表的下麵是一份推薦信。署名的正是名為石·輝的王子。
    我細細地看著那份推薦信，震驚地發現“王子”居然也是一名誌願者。並且他的級別是國家一級。
    我迫不及待地翻看後麵的資料。全部都是關於申請後的醫療培訓的。
    我興奮地大叫了一聲。
    匆匆忙忙收拾起所有的資料，我沒有帶傘直接衝進了外麵的雨簾裏。
    跨過那幾個小水塘，越過幾排低矮灌木。
    研究室的紅色小樓安靜地矗立在一堆的綠色中，在我眼裏從未如此可愛過。
    我噔噔噔地跑上小樓的樓梯，砰地一聲衝進王子的研究室。
    “哦，我正等你呢。”王子端著他的茶，好整以暇地看著濕淋淋狼狽不堪的我。
    那疊材料被我裹在衣服裏貼身抱在胸口。
    “是真的嗎？”我大聲地問。
    “自然。”他笑了笑，道，“要知道我可是‘王子’呀。”